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再考.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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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顾闵中韩蹲磔图再考顾闵中韩熙载夜宴图(以下简称夜宴图)自20世纪50年代经周恩来总理特批从香港购入为故宫博物院典藏,至今又过了六十多年。但对该图卷的认知却是令人唏嘘。故宫的有关专家一直视夜宴图为“宋摹本”,其实也就是否定夜宴图为五代南唐顾闵中所作的真迹地位。徐邦达早在中国绘画史图录中就指出为“宋摹本”,而在其古书画伪讹考辨一书中其实是认为是南宋摹本,“此画在孙氏庚子销夏记中称为,大约南宋院中人笔,那是可信的”。近年学者余辉亦承述其意,甚至明确申明为“南宋摹本”“南宋人作”。在今年中央电视台文明之旅节目中则有更具体的阐述,认为“韩熙载夜宴图是历史上著名的谍画此图画出“两个王朝(按指南唐和南宋)灭
2、亡前夕官员的生活状态,不检点”,又说“这幅画带有穿越的特点,出现南宋的衣冠、器物”等等,说法都很新颖。问题在于,我们应当如何来认识夜宴图,认识韩熙载,如何来认知夜宴图的真伪?数十年来,我研读晋唐宋元古画名迹,尤其于五代南唐名家深怀敬意。如顾闵中之韩熙载夜宴图,我曾发表两篇论述,“韩熙载夜宴图非宋摹本”和“韩熙载夜宴图空间新解。前一篇我实际上是从十个方面考辨夜宴图为顾闵中真迹,后来编者易题为“非宋摹本”,也即与徐邦达的论点不同。忽忽已十年前事,今有所感,因为文“再考”,我坚认夜宴图不是什么“宋摹本”“南宋摹本”或“南宋人作”,而是顾闵中的传世真本。一、夜宴图之缘起夜宴图之题解直接见于北宋宣和画谱
3、卷七,云:顾闵中,江南人也。事伪主李氏,为待诏,善画,独见于人物。是时中书舍人韩熙载,以贵族世胄,多好声伎,专为夜饮,虽宾客糅杂,欢呼狂逸,不复拘制。李氏惜其才,置而不问。声传中外,颇闻其荒纵,然欲见樽俎灯烛间觥筹交错之态度,不可得。乃命闵中夜至其第,窃窥之,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之。故世有韩熙载夜宴图这就是宣和御府所藏韩熙载夜宴图之来历。所幸夜宴图传奇色彩的缘起和卷中艺术难可企及的感染力、艺术魅力得以载誉画史,传于后世。这里要辨明的是,顾闵中是因李后主之命,去韩熙载家,“夜至其第,窃窥之”,要他“目识心记,图绘以上之:李后主因惜韩熙载之大才,常欲重用,但又闻他私下,常为“夜饮”,“荒纵”声传中外
4、,因心下迟疑,又无法往观,所以才想到如此一招。顾闵中所有史料太少,当时后主宫中为翰林“待诏”的大有人在,如同时之周文矩、卫贤、王齐翰、颜德谦等名家,且皆擅人物,何故要指派顾闵中入其私第,去画韩熙载夜宴图呢?显然,顾闵中不但默写能力超绝,能“目识心记”,而且也一定与韩熙载私交甚好,否则,陌生之辈,或过从不密者也绝难涉足其间。顾闵中,我以绘画创作的一般规律而论,如果不是与韩熙载以及其周边的宾客、门人等相识以至熟稔,我以为他不可能创作出夜宴图。如此结构复杂、场景丰富、人物众多的长卷,是无法只用一二次或稍多的“夜至其第,窃窥之”所可下笔完成的。范宽创作谿山行旅图尚且经过“卜居于终南太华岩隈林麓之间”(
5、宣和画谱卷十一,范宽),“居山林间,常危坐终日,纵目四顾,以求其趣”(刘道醇圣朝名画评),更何况是形象丰富的人物画卷呢?我考证范宽谿山行旅图画的粉本,正是其故乡华原(今陕西耀县)照金一带的山水,是他的家山,生于斯长于斯的山水之间。顾闵中能画出如此妙绝的夜宴图,推而想之,如对其中人物不了然于心是无法臻此化境的。一个佐证是,同时有顾大中者,宣和画谱疑其为顾闵中“族属也”。宣和御府所藏其画只一件,也是韩熙载纵乐图。顾闵中和顾大中都画过韩熙载,显然不是偶然的,二人的关系也多有联想。基于上述理解,顾闵中受后主之命,去画韩熙载的夜宴图,就是有备而为,而且也绝非派去的“间谍”,而为“谍画工从画中观之,顾闵中
6、在画中对韩熙载是倾注着深深的感情和同情的。韩熙载作为南唐三代的名臣,李后主对他也是仰仗和敬重的,他派人去暗中观察作画,并非是要去“打倒”他、整肃他,而是相反,想重用他,“后主累欲相之”。事实上李后主对韩熙载一直是回护的,甚至他去世后后主还加封他相当于宰相的称号和待遇。李后主真的要窥测他,只要派人去暗访,向他汇报就可以了,为何却要别出心裁派画家去画出来呢?这一层也正是李后主对有关韩熙载的传言也抱有好奇有想一窥其秘的喜好,甚至有几分欣赏的态度。所以这一层倒是为人所忽视的。二、如何看待韩熙载韩熙载(908-970)字叔言,潍州北海人。后唐同光中举进土,名闻京洛其父光嗣,为平卢军节度使副工同光末(92
7、3926)因青州军乱,其父被推为留后。后唐明宗即位(926),其父光嗣见杀。熙载因来奔于吴。时顺羲(十国吴睿帝杨溥)六年,熙载19岁,上归国状(“顺羲六年七月归明进士韩熙载状”),遂从事于吴。熙载一生效力南唐三代,为南唐重臣。宋史和马令南唐书所记其传最详。韩熙载是南唐深具远见卓识的政治家。他“知礼”,精熟古法。烈祖李鼻受禅,他为“秘书郎,辅元宗(李璟)于东宫,熙载谭笑而己,不预世务”(马令南唐书卷十三),到元宗即位,他始参政论事,对“吉凶礼仪不如式者,随事举正工如“烈祖”之“谥法庙号,皆成于熙载之手”(中兴之帝王,宜用“祖”,所以李鼻称为“烈祖。又如元宗即位,“改元保大,太常博士韩熙载上疏日:
8、瑜年改元,古之制也。事不师古,何以训人。”其时己定,所以烈祖去世当年(943)即改元为保大元年。熙载因得李璟赏识,迁为知制诰,却也在朝廷上受到宋齐邱之党的“大忌”和排挤,后又受冯延巳的弹劾。至元宗后期,保大十三年(955),北周大举南攻,淮北大败,南唐转趋衰危。至保大十六年,即交泰元年,李璟同意“去帝号,称国主,奉周正朔,以交泰元年为显德五年(958)”(马令南唐书)。以此称为中主,委政事于李煜,自己退往江西南都。熙载一度被“黜为和州司马”,久之又“徵为虞部郎中,史馆修撰,拜中书舍人工他“才名远布”,“广纳儒生,苟有才艺必延致门下。以舒雅之徒为门生”,有数十人,以此“所用之资,月入不供工到后主
9、李煜即位后(961),韩熙载见北方势盛,南唐大势已去,故自污不预朝政,“熙载畜女乐四十余人,不加检束,恣其出入,与宾客聚杂,后主累欲相之,而恶其如此”(马令南唐书)。这也就是如夜宴图所述缘起一般。后主想把韩熙载“左授右庶子,分司于外”,调往南都,熙载又“复上表,乞住阙下”,说他“抒诚已历于三朝,无馍草之功,可资于国,有滔天之罪,见绝于时”,言辞肯切。同时又使群婢尽散去,“后主乃喜”,遂留于都阙,为秘书监。“群婢俄集如初,后主笑日吾于今乃知卿之心矣工熙载“复上书,极陈时政,论古今之得失,书日皇极要览no至开宝三年(970)韩熙载病卒,年63。“后主深痛惜之,以为不得熙载为相,欲追赠之”,最后“乃
10、赠熙载平章事,谥文靖,葬梅颐岗谢安墓侧。命集贤殿学士徐错集其遗文,藏之书殿”。由此也可见,后主对韩熙载可谓用心良苦矣。韩熙载自北方投奔南来,历经南唐李氏三代,其年青时大有抱负。熙载南奔与其友李毅相送,“酒酣临诀,熙载谓毅曰:,江左用吾为相,当长驱以定中原,”。在归国状中,上书吴王,有云“有经邦治乱之才,可以践辅弼之位,得之则佐时成绩,救万姓之焦熬,失之则遁世藏名,卧一山之苍翠”,又说“英雄仗劲节,而岂甘贫贱”,“既逢昭代,合展壮图”。他在朝廷上,“无所卑屈,举朝未尝拜一人”,有人格之魅力,“善谈论,听者忘倦,塞音能舞,分书及画,名重当时,见者以为神仙中人”(马令南唐书)。他在南唐所谓“抒诚己历
11、于三朝”,到后主时,他看到朝廷倾轧乱象,而北方已更迭新朝,已觉无力干政。他有两句词云:“桃李不须夸烂漫,已输了春风一半。”虽为断句,己意味深长。这与李后主词中“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同一境遇,时不我与,大势已去。所以,他以“不检束”而自污,想避开李后主拟重用他,委任以相。这也正是夜宴图的背景,也是韩熙载深心所感、所思和所为,也许其中有若许苦衷和无奈吧。值得注意的是清初孙承泽庚子销夏记卷八所记,“韩熙载夜宴图凡见数卷,大约南宋院中人笔。王长垣一卷甚佳,熙载相貌昂藏,而诸客僧俗混杂,极其狎邪。然画者但知绘事,而不知其用意之深也。熙载当五代之末,能知赵点检(匡胤)不可测,识已过人。又知时事日非,而耻
12、为之相,故以声色晦之。常语僧德明曰:吾为此行,正欲避国家入相之命。僧问:何故避之邪?曰:中原一旦真主出,江南弃甲不暇,吾不能为千古笑端此其高识岂画家所能知耶?”孙承泽这段话其实有几层含意:其一,他认为“韩熙载夜宴图见到数卷,“大约南宋院中人笔”。其中有“王长垣一卷甚佳”,似也包括在其中。孙承泽并未深入研考,只是表述印象,“大约”为“南宋院中人笔”,也即南宋院画家所画。他还是推测,但徐邦达却以此为之坐实,认为是“南宋院中人笔”。其二,孙承泽肯定王长垣一卷韩熙载画的“相貌昂藏”,而卷中“僧俗混杂,极其狎邪”。这涉及如何观看此卷?其三,“然画者但知绘事,而不知其用意之深也:孙承泽特别引史料,来明其“
13、高识”,和盘托出韩熙载中心用意和甘苦。从全文观之,孙承泽其实重点是在第三层意思,强调画者并不真正理解韩熙载,他是从画中底蕴来揭示,至于画的时代、优劣只是作为陪衬之笔。明白于此,就应正确对待有关著录。又宋史中明记“显德中(约956)熙载来朝廷,归,景问中国大臣,时太祖方典禁兵。熙载对曰:赵点检顾视不常,不可测也。及太祖登极,景益重之。”孙承泽语当明于此。问题在于应如何来看待韩熙载,认识画的内容底蕴?至于认为“大约”是南宋院画家所画,孙承泽实在没有论证,只是假定而己。徐邦达结合石渠宝笈著录,并指出画卷末“有王鹏狮一印”(即王长垣),石渠宝笈漏录。因此定孙承泽所述一本即今故宫博物院藏的韩熙载夜宴图。
14、三、夜宴图的出场人物韩熙载是五代少数有才华的政治家,他有抱负,有政治敏感和远见,在官场正值不阿,又是卓具文人品格多才艺的士大夫。他至后主时代,更是广交贤才,收纳儒生,“苟有才艺必延致门下”,多达数十人。又多纳歌妓、姬侍,每月供给,以致“月入不供”,甚或欠债。后主有时同情他,多给赐予。所以形成了他独特的文化圈、生活圈,这正是夜宴图中所描绘的。夜宴图中出场的多为南唐一时著名人物,南唐书等史籍均有记传,如李家明、舒雅、陈致尧等。兹略为述及。李家明,庐州西昌人,中主时“为乐部头,有学,解滑稽,善讽谏,为时所推”。卓具幽默才华,诗才敏捷,正直,当着中主面也善于讽喻进谏。如有一次随李璟游后苑,登台观钟山雨
15、,中主说,雨势快来了。他回说“雨虽来,必不敢入城”,中主奇怪问之“家明曰:惧陛下重税工中主因说“不因卿言,朕几不之知”,于是命税减半。又如,中主在后苑命百僚临钓,诸臣皆屡获,唯中主未钓到,家明见此场景,立即作诗一首,说“臣昧死敢上”,诗中云:“凡鳞不敢吞香饵,知道君王合钓龙。”李璟嘉之,喜极欢宴而散。李家明在中主时“率乐部”,备得宠信,直到“后主嗣位,家明老而无宠焉”。夜宴图中李家明以“教坊副使”出现。舒雅,为韩熙载门人,关系尤密。“世为宣城人,姿容秀发,以才思自命。因随计金陵,以所学献于吏部侍郎韩熙载,一见如畴昔,馆给之。雅性巧黠,应答如流,熙载待之如忘年之交。出入卧内,曾无间然。熙载性懒,
16、不拘礼法,常与雅易服燕戏,揉杂侍婢。”(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二)清异录也记“舒雅才韵不在人下,以戏狎得韩熙载之心”。夜宴图中为重要人物,出入甚频。陈致尧,名雍,见于江南余载,但南唐书称“博士陈致雍”,未考。如以杜甫诗“致书尧舜上”论之,似为“致尧”,姑置之。“陈致尧雍熟于开元礼,官太常博士。国之大礼,皆折衷焉。与韩熙载最善。家无担石之储,然妾妓至数百,暇奏霓裳羽衣之声,颇以帷薄,取讥于时。二人左降者数矣。熙载诗陈郎不着世儒衫,也好嬉游日笑谈。幸有葛巾与藜杖,从呼宫观老都监)其厅中置大铃,大署其旁曰:无钱雇仆,客至请挽之。,”为性情中人,与韩熙载堪为同调。李家明、舒雅、陈(致尧)雍,皆为文士,又精娴
17、音乐,在夜宴图已可见其品格之不凡。此外,还有出场的,如:郎粲,为状元。夜宴图中穿红衫者。朱铳,为紫薇,亦为学士,文官。僧德明,衣黄色僧衣者,在第二段中出场。有关的妓乐、女侍则有:韩熙载侍妾,画中随侍于侧者。韩熙载年青时来奔于吴,“里民赵氏女有美色,熙载娶为正室”(马令南唐书卷十三)。可见,韩熙载并不拘地位、名节和门第等。按此如到夜宴图,赵氏也应有五十多岁,画中似并未见。李家明妹妹,第一段弹琵琶者。王屋山,身材娇小,婉转动人,在夜宴图中独舞跳“六幺”者。为韩熙载爱妾。以上均为有名可稽者,皆非一般,都是深具个性、有血有肉之人物,表现于夜宴图中也备极生动。我想画家顾阂中是如何与他们交往的?如果素昧平
18、生,会写得如此活脱如生吗?四、夜宴图所画“极其狎邪”?对于韩熙载夜宴图,数百年来,尤其清代以来,直至现代,若干著录,或论文,或考证,均对画中内容,用“极其狎邪”“不检点”“淫乐”等词加以概括。甚或画的最后“第五段:狎客、淫女、三男三女”(顾复平生壮观卷六),以此描写。这些看法其实均极表面,且所用眼光又极主观。这里不禁要问,我们真正看懂了夜宴图吗?虽然孙承泽已提示“画者但知绘事,而不知其用意之深也”。他著录中也以为“诸客僧众混杂,极其狎邪”。其实,不是“画者”,“不知其用意之深”,而是后来大多观赏者如此。顾闵中的夜宴图并不涉“狎邪”“淫乐”,而是非常严肃、沉寂,笼罩着浓重的“国将不国”的幽思氛围
19、的历史画卷。画家本人对画卷,对韩熙载都投入了深深的感情,有同情,有共鸣,甚至欣赏,而非揭露、非讽谏,更非告发。一幅五代名迹,历史画卷,真实的人物事件,缘起由来,不是“春宫画”,不能带着“狎邪”的眼光观之。评价古代作品,应严格结合当时的历史条件、环境,将人物置于一定的历史空间中去观察、去衡量、去评论,否则就会脱离历史、脱离作品、脱离具体的人物时空,得出的看法、结论、推论等等有什么价值和可信呢?韩熙载经历了南唐的盛世繁华,至I夜宴图时已是李后主即位之后(961)。其时己于958年向北方臣服,去帝号,称“国主”,用北方(北周)之纪年,纳贡奉献,江山北方尽失,衰危日渐深重。“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路山河
20、”,至此已行将末路了。964年(乾德二年)十一月李煜的国后大周后病卒,年29。965年李煜的母亲钟氏(中主李璟的皇后)卒。所以夜宴图最大的可能是作于961年至964年之间,韩熙载54岁至57岁之间。欧阳修五代史记于乾德五年(967)煜尝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后房妓妾数十人,多出外舍,私侍宾客,煜以此难之”。于是授熙载分司南都,“熙载尽斥诸妓,单车上道。煜喜留之,复其位”,已到熙载最晚年。画卷中自右向左展开五段,画了“五个”韩熙载,不管他衣衫频换,但容颜一直不改,见不到一丝笑容。虽是夜宴,宾客甚多,女乐鼓舞,音乐声盈溢,但均陷入沉思、静穆,没有一人表情有欢笑。画家巧妙地描绘音乐的场
21、景,更反衬映照出人物内心的忧思。所以,只看到男女僧俗杂处,就以“极其狎邪”目之,是脱离了时代背景和人物处境的,也是很表面的。画中韩熙载不必说,李家明在中主李璟时备得重用,中主极为爱重,随侍左右。至李后主时年老失宠,一代“乐部头”,弃之不用。太常博士陈雍、状元郎粲、紫薇朱铳等皆为一代精英人物,即如弹琵琶的李家明妹妹,舞六幺的王屋山,皆来历非凡。如此夜宴雅集,在于其社会意义、价值都值得深思的。李后主想重用韩熙载,又闻其“不复拘制”,想窥见他灯烛樽俎间的情景。后主对他一直是“既示其瑕疵,又怜其憔悴”(马令南唐书),所以出此一招。顾闵中也知其意,画中并未描写韩熙载的“狎邪”“淫乐”“狂逸”,而是“相貌
22、昂藏”,伟岸独立,极尽才艺。韩熙载的体格健伟,戴着自制的“清格”高冠,神情自若,击鼓听曲,转盼之间,无不给人以深刻的印象。最后一段,所谓“三男,三女”为“狎客、淫女”,其实是听了琵琶演奏,夜宴未了,韩熙载兴犹未尽,持鼓锤准备击鼓。而李家明的妹妹和或为陈致尧带来的女伴想回去了,韩熙载劝大家留下,所以李家明在劝其妹妹,门人在挽留某女伴(原第一段倚于门侧穿大红洒花裙者),明明是兄妹和同伴,这哪里是“淫女”狎客”?哪里有一点狎”“淫”?果然,在韩熙载击鼓一段,男女人数已减,李家明及其妹妹、陈致尧及某女伴已先退场了一终未留住。每一段男宾都减却,到最后只有韩熙载一人于灯烛间坐于榻上“沐手”休憩,而清吹箫管
23、的侍女陪着他。宣和画谱描写“多好声伎,专为夜饮,虽宾客糅杂,欢呼狂逸,不复拘制”云云,在画中并无“夜饮”,看不到“欢呼”“狂逸”,宾客也不是糅杂”,而是动静有序,出场和坐次皆非随意的。如僧德明并未出现在开场的第一段,韩熙载听琵琶独奏,席上有七男五女,而是出现于韩熙载亲自击鼓一段,此时席上只有五男二女,所以“僧俗混杂”,画家是极有分寸的。这一细节安排,真是精心独到,人或不易想到。有关韩熙载收养侍妾乐妓的传说和记载不少,最有名的是因为韩熙载月俸都用尽,有一次不得不与舒雅扮着乞丐到侍女处去化缘。“尝弊衣履作瞽者,持独弦琴,俾舒雅执板,挽之随房求丐,以给日膳。”还有如清异录所记“韩熙载家过纵姬侍,第侧
24、建横窗,络以丝绳为观觇之地时人目为自在窗”,也大有意趣。但画家在画中并无这类情节,也不须去画。所以不能以诸记载之逸闻野史来代替作品本身,我们必须从夜宴图出发,不应离开作品而胡乱置辞。不妨再对比,李后主词中那些描写与小周后的真挚情辞,诸如“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菩萨蛮)等等,这类情爱的场景,所谓“狎昵已极”之词,在夜宴图中简直迥异其趣,全然有别。图中兄妹之间或情人之间相对劝语慰留,就是狎邪”,只有在封建社会后期深受封建礼教之害的仕人眼中或吐此言。去读读五代的花间词,其中还真有些“狎邪”,但那是对世俗礼教的大胆冲突,是一种人性解放的先声,在历史上是有进步意义的。即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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