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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畲族凤凰崇拜的渊源及其演化轨迹畲族凤凰崇拜的渊源及其演化轨迹 李凌霞 张卫红 (厦门大学人类学与民族学系,福建厦门 361005) 凤凰崇拜在畲族传统日常习俗中表现为诸多文化事象,如畲族妇女喜扎“凤凰髻”,衣饰为“凤凰装”,婚礼中取“凤凰蛋”、并在厅堂中贴“凤凰到此”的横批,祖居地为“凤凰山”,浙江丽水、景宁一带的畲族还流传祖先为“凤父龙母”所诞子孙的传说。由此可见,凤凰崇拜在畲族社会生活中的重要性不容小觑,和盘瓠崇拜一样,曾经是畲族祖先崇拜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不过目前学术界对其并没有给予足够关注,而更专注于畲族另一图腾崇拜盘瓠信仰的研究,因为盘瓠信仰在目前畲族社会文化生活中有更完整的呈现,包括
2、祖先观念、图腾艺术、图腾禁忌等,而凤凰崇拜只在畲族妇女的服饰、婚庆喜宴、祖地名称、醮名祭中才有所保留,所以常常被学者们忽略。本文旨在分析畲族凤凰崇拜的渊源及其演化过程,这与畲族的生计方式、社会组织不无关系,特别畲民在迁徙过程中与汉人的互动正是促使凤凰崇拜发生变化的重要原因。 一、凤凰崇拜的若干表现 与龙一样,如今作为中华民族祥瑞象征的“凤凰”并不是图腾的最初形象,它作为各种鸟图腾的集大成者,历尽数几千年才在唐宋时期定型,它是各种族群在长期的历史文化互动过程中混化侵淫的产物,那么畲族作为在唐宋时期活跃于闽粤赣三省交界的族群,它的凤凰崇拜如何形成?是汉文化对畲族文化涵化的表现还是其自身发展的结果?
3、可以从畲族凤凰崇拜的独特表现形式获得某些启示。 畲族的凤凰崇拜最鲜明地表现在妇女的服饰文化上,潘宏立曾把福建畲族服饰划分为罗源式、福安式、霞浦式、福鼎式、顺昌式、光泽式和漳平式等7种类型,霞浦县的畲族服饰还有东、西路式之别。1(P6)虽然畲族服饰在地域上呈现出多样化的差异,不过仍然可以从中看到多样化形式的服饰背后所体现的一致性,即都蕴涵着凤凰崇拜的意识。 畲族妇女的服饰分为发式、头饰和服装。从发式上看,她们称所梳发髻为“凤头髻”。在闽东地区的罗源式中,少女用红毛线将头发拢于脑后,并借助竹木或铁丝等硬物将卷成股状的头发盘起,在额前顶成一耸立状;福鼎式也大同小异,少女将头发分为三股交叉编成辫子,从
4、左到右盘于头顶,并在发尾末端系上红毛线;福安式还借助假发,尽量使所盘发髻显得更为宽厚。畲族妇女的发式尽管形式不一,但都以云鬓高髻尽量作耸立堆砌状,以模拟凤冠的样态,特别少女的发式以红绒线来点缀发髻,更应着凤凰丹冠的形象。 从头饰上看,畲族妇女在婚嫁或者随葬时所戴冠式称“凤冠”,由冠身和尾饰两部分组成,罗源地区的凤冠以外镶片、上裹红布、呈顶突尾翘形状的竹筒为冠身,以长齿发簪和红布扁平状波式垂尾为尾饰,冠身与尾饰间以串珠相连,神似一只鲜活的凤鸟。 从服装上看,畲族妇女的衣着盛装俗称“凤凰装”,服装上多有五彩刺绣花纹,显示凤凰华彩绚丽的羽色,其中罗源式的衣饰中更以绣上花边图案的交领大襟衣、围裙和腰带
5、分别喻指凤凰的颈项、腹部和羽翼。另外,按照年龄的长幼次序,少女、年青妇女和老年妇女的衣着服饰分别被称作“小凤凰”、“大凤凰”、“老凤凰”。 服饰装束是最能保留和体现古老传统习俗文化的“活化石”,由发式、头饰和服装的总体观之,畲族妇女以凤凰的形象为装饰的原型,并在服饰的细致入微处模拟凤鸟的风采,将自身幻化为凤凰的化身。由此可见,畲族凤凰崇拜意识积淀之深厚。 除了从模拟凤鸟的服饰文化上,可以寻找到凤凰崇拜的痕迹之外,某些畲族地区流传的“凤父龙母”的祖先来源传说,也折射出畲族对凤凰崇拜的虔诚与执着。 浙江丽水、云和、景宁和建德一带畲族流传着这样的凤凰传说故事:相传广东潮州附近有座凤凰山,山形象凤凰。
6、有一天,天上飞来一只金凤凰,凤凰吃了白玛瑙,产下一颗凤凰蛋,凤凰蛋里蹦出个胖娃娃,取名为凤哥,并由百鸟抚育成人,后来朝着太阳升起的东方走去,打死大蟒,打败猛虎,历尽艰险,娶龙女为妻,繁衍的后代即为畲族子孙,从此以后,畲族人以凤凰和龙为图腾,逢年过节均以村为单位举行敲锣泼水的祭祀祖先活动。2(P140-142)神话传说并非历史真实,不过它作为承载祖先历史记忆的口传文本之一,显示着凤凰崇拜在某些畲族地区有着深厚的心理和文化基础。 二、凤凰崇拜的渊源 “凤凰”是各种鸟图腾的混化物,主要由阳鸟、鹰晧、孔雀和鸡这四种鸟的变异和升华而来。3(P85)与作为汉族祥瑞象征的凤凰图腾类似,畲族的凤凰崇拜也不是最
7、初的表现形式,它经历了长时间的历史演化过程。那么它的初始形态是什么?可以从个别地方在祭祖活动中悬挂“金鸡图”的仪式行为得到一些启示。 醮名祭是畲族最隆重的祭祖仪式,年满16周岁的男子均要举行,仪式过程中挂祖图、立祖杖、摆香案、设法坛、供牲醴、焚香纸,由“本师”和受醮“弟子”进行一系列互动仪式,典礼完毕后,醮者获得法名,并将法名系于祖杖,表示该弟子已正式“入录”,其地位、身份和待遇在本族之内都高于未入之人,因此醮名祭也带有“成丁礼”的意味,其中挂祖图、立祖杖等仪式环节显示着盘瓠信仰的祖先崇拜色彩,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有的地方会悬挂“金鸡图”。 鸡作为“凤凰”的图腾原型之一,在一些文献典籍中被直接等
8、同于“凤凰”。山海经云:“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4毛诗:“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5孝子传:“舜父夜卧,梦见一凤凰,自命为鸡”。6由于鸡能报晓,知天时,与太阳有着紧密的关系,在古人的眼中,太阳与鸡的形象相互叠合,同时成为了崇拜对象。列维-布留尔用“原始思维互渗律”来解释图腾崇拜发生的原因,原始人类看待事物的思维方式与现代人的逻辑思维有所不同,在他们眼中事物总是被神秘的光环所笼罩,事物之间存在着超感官的神秘联系,它们会混同、关联、相互影响和改变。7(P58)鸡作为人类最早驯化的禽鸟,有五彩羽毛,又鸣啼而日升,因此早期常
9、常被视为有灵力的禽鸟成为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当然,“凤凰”的形象来源是多元的,鸡只是其中的一类,据此是否可以认定鸟图腾应该为畲族凤凰崇拜的本源? 关于这一点,张崇根先生曾经从族源方面进行过相关论证,认为畲族与东夷有密切关系,而东夷是一个由蚩尤、帝俊、莱夷、徐夷和维夷等支系组成的部落联盟,拜鸟为图腾。8在此基础上,另有学者从三个方面找到东夷与畲族相关联的证据:在畲族的盘瓠传说里,高辛的名号即东夷一支首领的名字;畲族与东夷同样都尚玄色,即黑、青、蓝色;畲族“醮名祭”仪式中,入录后的男子和女子分别被称为“东王公”和“西王母”,据考证,这些称呼与东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9 这些分析颇具启发性,循着这个
10、思路,畲族凤凰崇拜演化脉理的源头清晰起来,也就是说,东夷鸟图腾很可能就是畲族凤凰崇拜的前身。凤父龙母的祖先传说和祭祖仪式中的“金鸡图”显示着与鸟相关的文化意象,祖先崇拜与图腾崇拜向来联系紧密,因此这些文化事象应该就是畲族对鸟图腾古老记忆的文化遗存。 既然畲族先民有可能也曾经崇奉鸟图腾,那么盘瓠图腾和凤鸟图腾是什么关系?盘瓠图腾最终发展成一套鲜明而完整的图腾崇拜体系,包括祖先祭祀、仪式禁忌、祖图和祖先来源的传说,而凤鸟图腾如今表现得较为隐晦,仅在“凤凰装”服饰文化上才有所保留。这就需要从汉畲长期的历史文化互动过程中寻找原因,而且还要注意图腾制度除了包含着祖先崇拜的意涵,还具有分类识别功能。 三、
11、汉畲文化互动过程中凤凰崇拜的演化 早前已经有学者注意到图腾制度除了包含祖先崇拜的意涵之外,尚喻指族群分类。蒋炳钊先生在谈到“闽”和“越”的图腾崇拜时提到“图腾崇拜是一种原始宗教的图腾信仰,固然表现了民族的共同心理状态,但也应该注意到,图腾信仰是产生于氏族,作为氏族的族徽。民族是由氏族、部落发展而成的,因此,一个民族中可能同时残存有几种图腾信仰。”10(P64)李亦园先生在此基础上对畲族祖先多图腾现象进行过更深入的阐述,认为存在作为族群分类符号体系和具有祖先崇拜意涵的两种图腾现象,平闽十八洞中所体现的动物分类体系,实际上是畲族先民用自然现象来分别族内不同洞寨人群的标帜,而盘瓠图腾有可能作为全族性
12、的标帜,所具有的族内认同意义比分类意义来得重要。11(p250) 盘瓠图腾是畲族先民的族属标志,而凤鸟图腾则为东夷部落的族徽,两者之间的关系可以在盘瓠信仰的祖先传说中寻到些蛛丝马迹。盘瓠乃高辛帝后耳中挑出的一条小虫孕育而成的龙犬,立功平番后,娶高辛帝之女三公主为妻,生下子女分别姓盘、蓝、雷、钟,便为畲族祖先。盘瓠信仰的传说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即盘瓠诞生的细节显示着高辛与盘瓠之间可能存在始祖和后裔的血亲关系,这或者可以看成是氏族裂变与重新整合过程的隐喻。盘瓠图腾所代表的族群与以鸟图腾为徽号的高辛氏族可能有着血亲或者姻亲的关系,那么是否存在这样的可能,那就是凤鸟属于代表氏族的主图腾,而盘瓠则属于次
13、图腾;当氏族发生裂变以后,支系中的个体会围绕着盘瓠这个次图腾与氏族中的其他人相区别,并分离出来形成新的群体,而次图腾也最终晋升到主图腾的位置,盘瓠最终成为新的族属标志,发挥着凝聚族群认同的作用,并更完整地呈现为包括祭祖仪式、祖源传说、祖先圣物和相关禁忌在内的图腾制度,随着时间的流逝,对象征着原初氏族鸟图腾的记忆才渐渐淡化。 不过随着畲族受到汉文化涵化程度的加深,特别是在明清以后,这一情形又有所改变。盘瓠图腾则发生了形象上从犬到龙、麒麟的渐变,畲民对凤鸟图腾的记忆,由于与汉文化相互契合而重新发展起来。如今全国各地的畲族几乎认同广东潮州的凤凰山为祖居地的现象,正说明了这一点。 族谱和口传文学是畲族
14、记录本民族历史的重要文本,其中在流传最广的祖先叙事诗高皇歌中记录了他们的祖先世代居住于广东潮州凤凰山的事项:“住在潮州山林深,祖公葬地是广东,凤凰山上去葬埋”等。12除此之外,闽东、浙南畲区的族谱也有关于祖先是广东潮州凤凰山的记载。浙江昌平蓝氏宗谱有云:我祖世居潮州,阅年六百余岁,历传数十世。景宁县志记载:“畲民自粤而闽以暨、处之松、遂、云、龙诸邑,皆有其人”。13颖州钟氏宗谱咸丰十一年修谱序云:“肇启广东凤凰山,子孙繁衍”,浙江松田县雷氏宗谱载:“广东鼻祖巨佑,高辛皇帝敕封黄孙”。14(P324)不光族谱上记载了关于广东潮州凤凰山作为祖居地的事项,当地流传的神话故事也以此为蓝本叙述着同一个主
15、题,例如在上文提到的凤哥传说。 谱牒资料和神话故事反映的未必就是历史真实,蒋炳钊先生也质疑过各地畲族都由凤凰山迁出的事项,并以调查资料展示畲族往返迁徙的复杂性,比如闽东畲族认为其祖籍在潮州,后迁入闽南、福州,最后才进入闽东;而浙江的畲族认为从闽东再迁过去的;安徽宁国畲族认为其从浙江再迁去的;赣东北的畲族认为他们从福建汀州迁出;现居潮州凤凰山的畲族则认为他们从福建漳、汀地区迁去。15(P82)既然凤凰山区不一定就是各地畲族向北迁徙最初始的一致起点,那么为什么凤凰山会成为祖居地出现在各种族谱资料和口传文本之中?蒋先生指出凤凰山可能不是一个具体的地理名称,而是一个象征性的地名,象征着闽粤交界曾经存在
16、的经济文化中心。这个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凤凰山的象征意义比它的实际具体地理名称来得重要。无论如何,各地畲族对凤凰山祖居地的认可显示着其对原初氏族凤鸟图腾记忆的强化。 通过巴斯的族群边界论,可以更深刻地理解凤凰崇拜从被淡化到强化的这一历史演化过程,他认为族群是一个在生物上具有极强自我延续性、并共享某些基本文化价值的人群,在族群互动的过程中,某些异质文化因子会被强调以突出“我群”与“他群”的边界,不过互动过程本身又会产生同质的文化符号或者价值。16 在汉畲互动的初期,汉人在文化上处于强势,散居的畲民由于不同程度地受到汉人的排斥,逐渐围绕着与汉人全然不同的盘瓠图腾形成自己的核心文化信仰体系,凤鸟图腾
17、不能突显出与汉人在文化上的差异而被选择性地遗忘,在祖先来源的历史记忆文本中被淡化。明清以后,汉畲互动的程度更深、范围更广,在政治和经济方面表现为,畲民逐渐被纳入帝国*的赋税体系当中,意味着其逐渐被整合到国家的社会控制之下;畲民的社会活动被组织起来,且游耕的生产方式在某种意义上和汉人定耕农业形成互补,在产出不足之时依赖于与汉人进行物品交换来补充生活所需。 不过畲民在文化上仍然在不同程度上受到汉人的歧视,特别在参加科举考试时遭遇障碍。清朝嘉庆七年,“福鼎童生钟良弼被诬为犬而不准与试”17,清代光绪处州府志也载“畲民有读书者未敢考试,间出应试,士人辄攻之,曰:畲民皆盘瓠遗种”。18此类现象不断发生,
18、在这样一种受到主流族群排斥的社会情景中,他们逐渐倾向于通过引入汉文化中经典的文化元素“龙”来对盘瓠的形象和称呼加以改造,加以神圣化。实际上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意味着畲民在与汉人的互动中逐渐认可汉人文化体系中的“龙”所具有的神圣性。同时,凤鸟图腾的重要性被突显出来,因为凤凰在汉人文化价值体系中是代表着吉祥如意的符号,于是,畲族的知识分子在重构其祖先的历史记忆时,一方面强化对原初氏族徽号凤鸟图腾的记忆,在此基础上并发展出凤凰意象,另一方面对盘瓠形象加以改造,这样畲族的后代也和汉人一样是龙凤的后代。这些关于族源记忆的文化元素的整合和重构活动,实际上在某种意义上为了合理化其目前的状态,争取更多的文化资源
19、,比如争取参加科举的资格等。因此,可以看到在前面所举的凤哥传说中,凤哥历尽艰险与龙女结合,这个“凤父龙母”的神话叙事结构与汉人以龙象征男性、凤象征女性的结构全然不同,反映着畲族对汉人的龙凤图腾只是符号化地援引,以彰显自己祖先形象的尊贵与神圣。 综上所述,畲族的传统习俗、服饰文化和关于祖先记忆的神话中都出现“凤凰”的意象,显示着畲族在盘瓠信仰之外,存在着凤凰崇拜。追溯其渊源,畲族的凤凰崇拜很可能是从对其先民东夷部落鸟图腾的追忆发展而来。在唐宋以前,对凤鸟图腾记忆的淡化和盘瓠图腾最终强化形成祖先信仰体系,或者正是畲族先民部落社会组织裂变和重新整合的结果,盘瓠祖先传说中盘瓠诞生的细节和某些地方流传的“凤父龙母”神话中凤凰蛋的情节,似乎也正隐喻着鸟图腾所代表的氏族和以盘瓠为标帜的族群之间存在着始祖后裔的血亲关系。随着大批汉人进入畲民集中聚居的闽粤赣交界区,特别是明清之后汉畲互动程度日深,凤凰的意象因为与汉文化相契合,并代表着神圣与高贵,又重新受到重视,于是凤凰便成为凝聚族群认同的另一种象征符号被畲族的知识分子写进追溯祖居地的历史记忆当中,并以谱牒的书面形式和神话传说的口头形式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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