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甲骨刻辞探析殷人的地母神崇拜-AnAnalysisabouttheYinPeople'sWorshipofEarthMotherfromOracleBoneInscriptions.docx

从甲骨刻辞探析殷人的地母神崇拜AnAnalysisabouttheYinPeople,sWorshipofEarthMotherfromOracleBoneInscriptions作者：夏荻楸作者简介：夏荻楸，女，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2原文出处：中原文化研究（郑州）2019年第20195期第122T28页内容提要：殷商甲骨刻辞中有几则关于“东母”与“西母”的记录，学界一般认为她们是日月神。东母与西母的诞生应源于先民对太阳运行规律的认知，其中“东”与“西”表明她们具有方位神的神职。东母与西母的“母”字，不仅表明两者是女神，而且反映出她们具有女性祖先神的神职，能赐予后辈女性强大的生育能力。殷商时期的土地神被称作“社”，已经完全人格化为农业丰产神与国家保护神。据传世文献记载，“社”这个单音词本身就有“母”的意思。而且在古代的江淮、蜀汉、中原地区等地都广泛分布有“谓母为社”的方言称谓。所以东母和西母是殷人的社神，也就是地母神。山海经有“羲和生日，常羲生月”的记载，又说这两位女神都是帝俊之妻。一般认为，帝俊是殷人的高祖神，那么羲和与常羲就是殷人的女性祖先神。而且帝俊又是日月之父，或可称其为“天父”。按照神话系统中“天父地母”的对应原则，羲和与常羲应为地母神。东母与西母或许就是羲和与常羲的前身，但这一观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予以支持。可以肯定的是，东母与西母实际上是生育出日月的地母神。期刊名称：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复印期号：2020年02期关键词：甲骨文/东母/西母/地母神崇拜标题注释：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先秦出土文献及佚文献文学综合研究”（15AZWoo4）阶段性成果。中图分类号：12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5669（2019）05-0122-07殷商甲骨刻辞中有很多祭祀祖先神灵的记录，其中几则关于"东母"与"西母”的刻辞留卜引人注目，兹胪列如下：壬申卜，贞：II于东母、西母，若。（甲骨文合集"335,以下简称合集）贞：于东报。（合集14336）已酉卜，：燎于东母九牛。（合集14337）贞：燎于东母三牛。（合集14338）贞：燎于东母三牛。（合集14339）贞：燎于东母三犬。（合集14340）燎于东母口犬、三豕三（合集14341）贞：燎于东母黄牛。（合集14342）于东母。（合集14343）西母,Q，燎三羊、三豕，卯三牛。（合集14344）贞：于西每_!帝。（合集14345）学界一般认为"东母"与"西母"是日月神。由于有关这两位神灵的甲骨刻辞数量很少，加之传世文献也缺乏相关记载。因此，对东母与西母的神性、神格以及神职等具体问题，至今尚无定论。唯一没有争议的是她们的女性神身份。一、东母、西母与太阳崇拜东母与西母中的"东"与"西"显然是作定语的方位词。甲骨文中有不少祭祀或祈求“四方神”的记录，还有系统记录“四方神”专名的甲骨刻辞。殷人或向四方神祈求雨水，或向四方神表达宁雨、宁风等愿望，这些都与农业活动密切相关。所以，有学者认为四方神是殷人观念中的农业神126。也有学者指出，四方神名的含义与农业关系密切，或与草木或农作物的生、长、收、藏有关,即具有古籍上常言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义0323-326。甲骨刻辞中只有"东母"与"西母"，不见"南母"与"北母"，反映出的应是更为原始的"二方"观念。我国的许多民族都是先知道东西方向，后来才知道南北方向431,这样的方位认知顺序来源于先民对太阳运行规律的观察。考古材料与相关研究表明，我国的太阳崇拜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经出现49。到了殷商时期，太阳崇拜依旧是殷人宗教祭祀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甲骨刻辞中有一类明确记载殷人祭祀"出日"与"入日”的内容，这是中国古代文字资料中关于迎送日神的最早记载。殷人对"出日""入日"的祭祀则使用口、侑、裸、O.卯等祭法，比传世文献记载的祭日方法更为丰富详确529。"出日"与"入日"的本义应该解释为"日出"与"日没"。殷人每在清晨时分会面向东方敬迎缓缓上升的朝阳，日暮时分又会敬送徐徐下沉的落日。这样充满仪式感与虔敬之情的画面，让我们想起一幅被命名为“拜日图”的原始岩画6210。图中的拜日者双手合十，双膝跪地，双臂高举过头顶，向着天空中高悬的太阳虔诚而庄重地顶礼膜拜，既毕恭毕敬，又诚惶诚恐。另外，合集14342记录了殷人用黄牛燎祭东母的内容，这里的"黄"显然指的是牛的毛色。大多数甲骨刻辞根本不提及牺牲的颜色，所以那些特别提及牺牲颜色的刻辞，就凸显了颜色在祭祀中的重要性。说文解字："黄，地之色也。"7698虽然土地的颜色不必为黄色，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士地总是和黄色紧密相连。根据甲骨刻辞的记录，黄牛似乎主要用于对四方神的祭祀，其背后的深意在于四方神与土地的密切联系。由此可见，东母与西母应该具有四方神的神职，其诞生应源于先民对太阳运行规律的认知，而且她们是与土地关系极为密切的女神。至于为什么祭祀东母的甲骨刻辞更多，原因则在于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光明与生命的象征。二、东母、西母与母性崇拜及祖先崇拜笔者认为，东母与西母的"母"字，不仅表明两者是女神，而且是对女性前辈的尊称与美称，反映出殷商时代的母性崇拜依旧深厚。说文解字："母，牧也，从女象怀子形，一日象乳子也。"刀614这一解释凸显出母亲哺育孩子的功能。"母"的甲骨文写作O、"口"、匚1'等形，其造字本义与许慎之说也颇为相合。上部用两"点"作为指示符号，表示女子的乳房，突出了母亲最典型的特征一丰满发达的双乳。母系氏族制是整个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普遍经过的历史阶段。远古先民认为人类的生育是一种孤雌繁殖，进而认为女性有创造生命的神奇力量。当时的社会条件与人类自身的发育情况促成了人类与母亲的密切联系，这也是母性崇拜产生的重要原因。论语阳货：“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8口88人猿相揖别后，人类的大脑、心智以及运动机能的发展与进化较其他动物更为漫长。我们知道，人类普遍经历过一个"知母不知父"的年代。在人类成长过程中，母亲在各方面予以细致的照料，悉心的指导和严格的管理。人类就是在与母亲如胶似漆的相处中，使人们对母亲的依恋之情与崇拜心理绵延至今。商代毕竟去古未远，所以在许多方面都或多或少保留着母系社会的遗迹，母性崇拜观念还在某种程度上维系着国家与社会的发展。甲骨刻辞中屡见"妇某""某妇"以及"多妇"之称。为了研究方便，学界将这些女性称为“诸妇"。据统计，甲骨文与殷商金文中的“诸妇”已逾200多名9146。通过对"诸妇”亥懈的考察，我们发现“诸妇”的权力与工作主要有以下几项：其一，被商王封赐土地的诸妇,可以独立管理自己封地上的农业生产，享有奴隶与土地的所有权与获益权。但在战时要向商王朝提供兵员，在平时要向商王进贡，还要定期觐见商王。其二，"诸妇"拥有一定的军事领导权，可以统领军队参与战争，还有御敌守疆的责任，又可以参加军事训练性的田猎活动。其三，"诸妇”不仅拥有祭祀活动的参与权，还可以担任祭司，主持祭祀活动。其四，"诸妇"参与采集与整治龟甲兽骨等占卜材料的工作。由此可见，虽然殷商时期已经步入了父权制社会，但"男尊女卑"的社会观念还没有后世那般强烈，商代贵族女性依旧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与权力。所以,母性崇拜依旧是殷人宗教祭祀系统中的重要信仰。据统计，在殷墟出土的武丁时期的甲骨文中，关于妇好的刻辞有200多条10229,主要有以下几项内容：一是妇好征召军队，率兵征伐各个方国。二是卜问妇好怀孕与生育的情况Q1）。三是对妇好主持祭祀仪式的记录Q2）。四是卜问妇好的身体健康状况与吉凶祸福(13)。五是卜问妇好去世后的祭祀情况等(14)。在妇好去世后，武丁不仅为她举行了奢华的葬礼，还下令把妇好列入殷人经常祭祀的祖先行列，和商代先王相土、商汤、盘庚等共享后人隆重的祭祷。不仅如此，武丁还想象妇好在另一个世界的尊荣生活，也曾多次梦见妇好，并命人占卜妇好是否被上帝或商汤、大甲、祖乙等商朝的历代明君娶为冥妇(15)。根据考古发掘报告，在殷墟妇好墓中，署"司母辛”铭文的铜器一共有5件。对于"母辛"与"妇好"的关系，郑振香先生指出，由于“司母辛"铭铜器与"妇好"铭铜器共存于一座墓中，推测两者指的当是同一个人。“辛”是妇好的庙号，后来又称之为"妣辛"。"母辛"是其子辈祖庚、祖甲等对"妣辛"的称谓ll227-228.在祖庚、祖甲时期的刻辞中，有不少关于祭祀“母辛"的记载，甲骨刻辞中还出现过“母辛宗"一词。一般认为，"母辛宗"或为纪念并奉祀妇好的宗庙建筑口2。通过考察妇好的生平事迹，结合相关文献记载可知，"诸妇"中的一小部分女性，生前是商王宠爱的"妇"，死后是商王崇敬的"先妣"或"母"。甲骨文"母”的概念较后世笼统，是商朝历代君主对母辈的通称，不仅指的是一己生身之母，而且也可指称先王、父亲以及兄弟的配偶，还专门指称那些享有祭祀的尊贵的女性祖先。商朝王室的女性祖先，与男性祖先一样，不仅生前享有尊荣，死后也是以十天干为庙号，成为护佑殷人的祖先神，受到后人隆重的祭祷。殷人对女性祖先的崇拜虽逊于男性祖先，但仍很显著。在整个商王朝时期，女祖先一直受到重视，这反映出殷人原始思想仍很浓重口3。各期甲骨刻辞都有对商王或王室男性贵族配偶进行祭祀的记录。有的女性祖先冠有先公先王的名号，有的女性祖先只记作"妣某"或"母某"(16)。因为商朝的生产力还比较低下，加之国家大业的承继严格依照血统进行，所以殷人十分重视生育。据统计，有关妇女生育的甲骨刻辞占很大比例。以甲骨文合集为例，在860余版妇女刻辞中，约130版契刻有生育刻辞，占妇女刻辞总数的15%14300-301o生育刻辞中有一®分"求生"刻辞，是为有生育困难的妇女向女性祖先神祈求生育能力的(17)。由此可见，女性祖先神的神职之一就是赐予妇女生育能力，这样的神力来源于母亲的身份与职能。东母与西母既然冠以"母"的尊称与美称，也应该具有女性祖先神的神职，能够赐予后辈女性强大的生育能力，并保佑她们在生产过程中顺利平安。对东母与西母的祭祀,反映出殷人深厚的母性崇拜与祖先崇拜。三、东母、西母与地母信仰笔者认为，东母与西母的"母"还具有地母神的含义。甲骨刻辞显示殷人多用牛牲祭祀东母，也用牛牲祭祀西母。古代只有天子祭祀用"牛、羊、猪”三牲组成的太牢，有时"太牢"一词也专指"牛"，如大戴礼记曾子天圆："诸侯之祭牛，日太牢。"口5633这说明在上古三牲中牛最为尊贵。朱狄先生指出，法国当代著名人类学家勒鲁瓦古昂提出的“牛一马"二元体系论，在中国古代文献典籍中也可以找到，而且内涵也完全相同，即牛代表雌性，马代表雄性口6374。周易说卦：“乾为马，坤为牛坤为地，为母，为子母牛。"1刀614大地、母亲以及牛的共同特征就是多蕃育。牛又像母亲一样温柔和顺，其与大地及农业也渊源深重。由此可见，殷人祭祀东母多用牛牲，一方面表明东母的崇高地位，另一方面蕴含东母与大地之间的密切关系。而用牛牲祭祀西母，也表明西母与土地存在一定的联系。万物,孕育万物，是人类最初的立生之本，也被先民看作是“大地母亲"。士地崇拜渊源已久，早在农业产生以前，原始先民通过居处、出行、采集、渔猎、放牧等一系列活动，已经对士地的自然力产生了朦胧的认识。但当时人们只是向大自然简单索取生存所需的物质，而不与土地发生直接的生产关系。所以，那时的人们只是把士地当作自然物进行崇拜，而未将土地人格化与神灵化，土地的性别自然也是模糊的。农业产生之后(18),先民将土地的一岁一荣枯与妇女妊娠的周期性特点进行类比，并认同两者的相似之处，常常从女性怀孕分娩的事实出发，去探询土地负载与生养万物的秘密。于是，大地被赋予了母亲的特征与品格，地母信仰应运而生。商代以农业立国，也依旧存在着深厚的土地崇拜与地母信仰，并进一步发展为“社祀"。甲骨文的"土"写作"匚I"匚I'"匚1'等形。或以为此字象土块形，"点"象尘埃形；或以为此字象社主形，"点"象血滴形。有些美丽的神话源于植物的春生、冬凋，还有各种仪式与风俗，常举行于春季，其宗旨便是祈求收获的丰厚。其中的祭献有时是流血的，因为人类以为只有这样残酷的牺牲才能获得神的保佑19224.早在原始时期便已存在血祭的祭祀方法，血是社祀仪式上最重要的祭品。行祭者或将牺牲的鲜血滴入土中，或把牺牲的鲜血涂在象征社神的神主上，其目的主要是祈求丰产。甲骨刻辞中祭祀土地神的记录多与风、雨等自然现象有关，其中主要是求雨之祭(19)。由此可见，殷人对土地神行祭的主要目的也是祈求农业的丰产。孙海波先生认为甲骨文的"±"字是"社"之初文20508.陈梦家先生也认为祭士即祭社，并指出古文献中的"±"与”社”往往通用21583。说文解字释"±"为"地之吐生万物者也”7682;释"社"为"地主也"刀8。前者突出了土地的自然属性，后者突出了土地的宗教性质。其实，对自然土地的崇拜是"社"最原初的形态。传世文献记载最早的社为"有虞氏之社"。到了商代，社祀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祭祀活动。淮南子齐俗训："有虞氏之祀，其社用土，夏后氏其社用松殷人之礼，其社用石，祀门，葬树松，其乐大潼、晨露，其服尚白。"22622又论语八僧："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日使民战栗也。"830甲骨文中没有"社"字，部分“祭土”刻辞应该就是“祭社”刻辞。另外，考古专家已发掘出了商代社祀遗址一一江苏徐州铜山丘湾遗址，这是迄今所见中国文明史上第一个地母崇拜地。将其断定为社祀遗址主要有两方面的依据：一是遗址中心立有大石，当为社主，这与传世文献中记载的"殷人之礼，其社用石"相契合；二是杀人祭社是此地区尤为盛行的风俗23。殷人的社祀具有二元性，在祭祀土地神的同时，也往往祭祀一方或四方之神，即“方社并祭"。传世文献屡见相关记载，如诗大雅云汉："祈年孔夙，方社不莫。"24363又如诗小雅甫田："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24481再如白虎通义八风："凉风至，则报土功，祀四乡。"25345在殷人心目中，方位神能够统领各方的风神、雨神、云神等自然神，从而操纵着农业生产的丰歉。所以，从神性来看，方位神和社神应是同一种神灵，都具有主宰农业生产的神职，"方社并祭"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从相关刻辞来看，殷人祭社的主要目的有求雨、宁风、宁雨、求年、求福、禳灾等。由此可见，殷商时期的土地神脱离了原始社会的自然属性，已经完全人格化为国家保护神与丰产神。礼记郊特文献记载，“社”这个单音词本身就有"母"的意思。如淮南子说山训I："东家母死，其子哭之不哀。西家子见之，谓其母日：社何爱速死，吾必悲哭社。"高诱注日："江淮谓母为社。"22965又说文解字女部：“蜀人谓母日姐，淮南谓之社。"7615在古代的江淮、蜀汉、中原地区等地都广泛分布有“谓母为社”的方言称谓，而且历时弥久，这说明它不是一个很生僻的方言词，也说明了最原初的社神为女性。前文提到，丘湾社祀遗址发现其地先民用犬牲祭祀社神，甲骨刻辞也有殷人用犬牲祭祀社神的记载。从合集14341.14344两则甲骨刻辞来看，殷人不仅用牛牲祭祀东母与西母，也用犬牲祭祀这两位女神，但数量很少。我国古代将用于祭祀的犬称为“献".说文解字："献，宗庙犬名羹献，犬肥者以献。"段玉裁注日："献本祭祀奉犬牲之称，引申之为凡荐进之称。"刀476周礼秋官司寇：“大祭祀，奉犬牲。”2刀458虽然犬牲并不在上古"三牲"之列，但早在新石器时期，考古发掘已见用犬牲殉葬之现象。到了殷商时期，用犬牲祭祀祖先神灵已蔚然成风。淮南子时则训I：“旁磔四门，皆磔犬羊以禳四方之疾疫."22273如果说用牛牲祭祀东母与西母是因为两位女神与土地关系密切，那么用犬牲向两位女神献祭的目的就在于祓除不祥、驱鬼逐疫。由此观之，东母与西母应该就是殷人的社神，也就是地母神。地母信仰实际上是社神崇拜的原始形态。我们还可以从祭祀方法上推断东母与西母的地母神身份。从刻辞来看，殷人对"东母"与"西母"的祭祀主要采用燎祭，还有口、报、O.卯等祭祀或用牲方法。燎，甲骨文写作"口""口""口"等形。徐中舒先生认为此字像木柴交积之形，旁加小点像火焰上腾之状，下或从火，会燔柴而祭之意28Ill0。值得注意的是,殷人在祭祀社神时，使用最多的祭祀方法也是"燎祭"。I_I,形体不明。或以为是牛头的象形字，有牛就表示富有，所以,CZlz是"有"的初文(20)o或以为“I_I"从"一"会意。"一"是供板(或盛器)，I_I”才是牛头。"匚'字正是由有牛头进献而表示有供品之祭，"有"是其本义，"侑”是引申义2969。尔雅释诂："侑，报也。”3040此为“报答"之义。"报"意为报祭，指的是为报答鬼神庇佑与帮助而举行的祭祀。据传世文献记载，殷人报祭的对象主要是地位崇高的先公先王先妣，如上甲微(21)。除此之外,还有自然神。史记殷本纪："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伊尹报。于是诸侯毕服，汤乃践天子位，平定海内。"对于"伊尹报"一句的解释，一直存在争议。史记集解：“徐广日：一云伊尹报政。"3196-9"8报政"就是陈报政绩。笔者认为，"伊尹报"的"报"应为"报祭社神"之义。值得注意的是，商汤和伊尹都与"社"有一定渊源。传世文献屡见商汤祷于桑林之中以及伊尹生于空桑之中的记载(22),而桑林正是殷社所在之地。春秋公羊传何休注："社者，土地之主，祭者，报德也。生万物，居人民，德至厚，功至大，故感春秋而祭之，天子用三牲，诸侯用羊豕。"32164风俗通义祀典："社者，±地之主，土地广博，不可遍敬，故封土以为社而祀之，报功也."33354±地生养万物的自然属性是人们报祭土地最根本的原因，这种报德情怀也是“社祀"产生的思想根源。而对女性祖先"生我助劳”的感念，也是殷人对先妣行报祭的原因所在。我们认为，东母刻辞中的"报"正是报祭社神之义，其中融合了殷人的母性崇拜、地母信仰与祖先崇拜。甲骨文"I_r字正是殷人"报社”仪式的生动写照，即用牺牲的鲜血祭祀社神，以报答母亲与土地生养化育之恩。因为在上古时期，"社"还是早期国家和政权的象征，所以东母和西母不仅是保佑人类，而且是帮助农业丰育丰产的地母神，更具有国家保护神的身份。四、东母与西母是生育出日月的地母神在原始先民看来，日月也由母亲所生。日月每天的升落，在神话思维中被类比为婴孩从母体中孕育而出，又日复一日进行回归母体的循环运动。东母与西母正是日母与月母。山海经大荒南经："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日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B4323山海经大荒西经："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有十二，此始浴之。"34341或据此以为羲和就是东母，常羲就是西母3530。一般认为，帝俊是殷人的高祖神，那么他的妻子羲和与常羲就是殷人的先妣，而东母与西母也是殷人的女性祖先神。另外,学者多认为帝俊就是殷人的"上帝"，他又是日月之父，或可称其为“天父”。按照神话系统中"天父地母”的对应原则，帝俊的妻子应为地母神，这进一步印证了我们对东母与西母地母神身份的推想。或许东母与西母就是羲和与常羲的前身，但此观点还需要更多的证据予以支持。说文解字对"土"字"吐生万物”的解释，当不是简单的音训，应具有一定的神话背景。民间流传女人有两张嘴的说法。口具有女性生殖器的形状、特征与功能，后作为表示女性生殖器的隐语。在神话思维中，女神的口与生殖器往往具有功能上的互换关系，在传世文献中亦可见"吐生"神话。如论衡奇怪："兔吮毫而怀子，及其子生，从口而出。”36220博物志物性：“兔舐毫望月而孕，口中吐子。”3刀45另外，"玄鸟生商"的感生神话，体现出"吞食"与"生育"的关系。史记殷本纪：“殷契，母日简狄，有域氏之女，为帝售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3191列女传："契母简狄者，有嫉氏之长女也。当尧之时，与其妹娣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过而坠之，五色甚好。简狄与其妹娣竞往取之。简狄得而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389我们由此推想，“吐生"也是东母与西母生育日月的方式，这是以土地生长出花草树木这一自然现象作为“吐生”神话的表意基础。先民认为，既然日月可以永生，人也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实现生命永恒。在每一个传统社会，死亡都被或曾被人们看作是一次再生。然而这次新生，不像第一次诞生羽雌是一次自然的生物的诞生。它不是谁"给予的"，而应是被“仪式性”地创造出来的。殷人对东母与西母的崇敬，不仅源于地母神生养万物之功，还包蕴着先民抗拒死亡的强烈心理。殷人对东母与西母的祭祀，不仅是在祈求农业丰产与人类丰育，还寄寓了生命"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的美好祈愿。例如："东方日析，风日协。南方日因，风日微。西方日口，风日彝。北方日口，风日役。”（合集14294）例如："戊戌卜，内，呼J3出日,于入日，牢（合集06572）例如："贞：祎于东坎一豕燎三口卯黄牛。”（合集14313）"甲申卜,贞：燎于东三豕三羊口犬卯黄牛°”（合集14314）研究表明，小猴子的大脑在出生后的半年中就可以全部发育完毕，人类大脑的发育则要到25岁左右才能全部完成。例如：“贞：勿乎妇妍伐龙方。”（合集6585）"癸酉，余卜，贞：雷妇有子。”（合集21796）"等等。例如："贞：妇蝌乎黍于丘商，受年。"（合集9529）”妇蝌来女。”（合集667）“癸酉卜，亘贞:生十三月妇好来。"（合集2653）等等。例如：“贞：勿乎妇蝌伐龙方。”（合集6585）“贞:乎妇妍田于。”（合集10968）等等。例如："贞乎妇好侑。"（合集2606）”贞:勿乎妇好往燎”（合集2641）"己丑卜，妇石燎爵于南庚。"（屯南2118）等等。例如："妇蝌示百。口（合集2530）"妇利示十屯。争。"（合集1853）等。例如"：辛巳卜，贞：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乎伐羌。"（合集39902）Ql）例如：“甲申卜,口贞:'妇好娩，不其嘉。三旬又一日甲寅娩，允不嘉，隹女。"（合集14002）（12）例如:"贞:勿乎妇好往燎。合集2641）"乎妇好侑父。"（合集2742）"妇好燎一牛。”（合集2640）等。（13）例如："贞：妇好骨凡有疾。"（合集709）“贞：妇好祸大疾。"（合集17391）等等。（14）例如："贞：弗其宾妇好。"（合集2638）（15）例如："贞:王梦妇好,不隹孽。"（合集17380）"己卯卜，宾贞：隹帝取妇好.”（合集2637）等等。（16）例如："祖丁母妣甲。“（合集36190）"侑母甲卢豕。"（合集19957）"羌于母乙用。"（合集19763）（17）例如：“辰卜，Dk妣己”（合集21060）”戊申卜,口生五妣于”（合集22100）等等。（18）大多数人已经认识到女性是农业的发明者。原始社会的农神也是女性神。（19）”乙亥卜，燎于土，雨。"（合集22048）"其又燎亳土，又雨（合集28108）"王求雨于土。"（合集32301）等等。（20）四川大学历史系古文字研究室编：古文字研究（第六辑），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95页。（21）孔丛子论书：“书日：维高宗报上甲微。”国语鲁语："殷人褶舜而祖契，交限而宗汤上甲微,能帅契者也，殷人报焉。"（22）尸子："汤之救旱也，乘素车白马，著布，身婴白茅，以身为牲，祷于桑林之野."帝王世纪："汤自伐桀后遂斋戒，剪发断爪，以己为牲，祷于桑林之社。"路史余论六："桑林者，社也"。由此可见，"桑林"应该就是殷社所在地。原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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