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地方化语境中的西南方言电视剧.doc

全球化、地方化语境中的西南方言电视剧摘要：全球化和地方化，从不同方向，以不同方式对方言电视剧进行了“去魅”。全球化文化浪潮在内容和形式、生产模式和受众欣赏习惯、解读策略等方面对方言电视剧形成了很大冲击，而文化地方性的多重表现也弱化了方言电视剧在文化地理学意义上的价值和表征形式。方言剧的新尝试和探索也正是在全球化、地方化的双重语境中展开的，明确这一点，有助于我们加深对方言电视剧目前所处态势及其未来发展趋势的认识。关键词：全球化，地方化，方言电视剧2001年8月2日，人民网的“地方联报网”在重庆本土电视剧流行双语版的消息中称,方言剧市场不仅没有扩大，反而有进一步萎缩的趋势。2001年10月19日，四川新闻网转发成都商报消息称，著名方言剧凌汤圆和山城棒棒军的导演束一德“目睹方言剧由兴到衰”1，将放弃方言剧的拍摄，转向拍摄都市爱情剧。束一德甚至直言，他将向在中国电视剧市场异常走红，号称“韩流”的韩国爱情电视剧取经。表面上看，方言剧，尤其是以四川、重庆为代表的西南方言剧在2001年左右“陷入低谷”，是由于方言剧生产的一哄而上导致相当一部分方言剧质量低劣，以及市场饱和所引起，实际上这种局面与中国的全球化进程加速，并由此形成的全球化、地方化的两极张力有关。比如束一德表示要向“韩剧”取经，反映了观众对电视剧的接受和欣赏的开放视野对本土电视剧所形成的压力，如果不在全球化和地方化的语境中讨论方言电视剧的有关问题，只孤立地分析文本和市场问题，我们的视界将会在一定程度上被遮蔽。 方言剧在衰落吗？对这个问题似乎不能简单作答。在四川方言电影抓壮丁成为“经典”后，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在方言剧的创作和生产上发生了断裂，很久都没有出过有影响的作品。转折契机在20世纪80年代后出现。正如有人指出的，“四川、重庆在推出死水微澜、傻儿师长等方言剧后，相继出现了一些好的方言剧山城棒棒军、奇人安士敏、淘金记、爬破上坎等。这些影视作品不仅得到四川人的喜爱，也得到全国人民的认可，逐渐形成电视剧的一个特色品种。”2勿庸置疑的是，以重庆、四川为代表的西南方言电视剧的创作和生产以山城棒棒军为标志，确实出现了一个高峰。然而，在其后所出现的却是一种复杂局面。一方面是生产数量的猛增，大量的四川方言剧涌现荧屏，另一方面却是来自观众的冷落和不满。例如，一些方言剧为了取悦观众，片面制造噱头，落入语言游戏的窠臼，相应地表现出矫情、做作和庸俗，这甚至使演员也承受了很大压力。刘德一、沈伐、庞祖云等方言剧明星人拒绝演劣质方言剧，“并集体向记者吐露压在心理的多年实话”，声称“如今川味方言剧已是江河日下，遭到观众指责，主要是其中充斥了一些脏、乱、差的方言剧”3。尽管如此，我们也同样能找到方言电视剧并没有衰落的理由：观众对方言电视剧的喜好仍然存在，四川电视台的方言剧天府龙门镇“由于其浓郁的地方色彩，在成都地区成为公共频道收视率较高的节目之一”4；重庆的川方言剧美丽梦工厂、爬坡上坎，室内情景方言剧街房邻居等仍然吸引了不少观众， 以著名影星李保田饰演的第三代王保长为卖点之一的“四川普通话”版电视剧抓壮丁，“不少于800万投资” 5。在北方，赵本山的东北方言剧刘老根反响不小，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后，起到了全国性的影响。英达拍摄了东北一家人之后，“瞄准了山东、河南、四川、天津等地的方言，而且已排在了拍摄日程上”6。在我看来，造成方言电视剧的如此境况，正是全球化和地方化的双重背景复合的结果。全球化、地方化的文化诉求，对方言剧进行了双重“去魅”（Disenchantment）。那么何谓双重“去魅”呢？下面将就此问题谈谈自己的管见。正如戴维·莫利和凯文·罗宾斯在谈到“由国内媒介到全球媒介”问题时说，“这是一个以消费者为真正统治者的世界秩序”，“视听地理正逐步脱离民族化的象征性空间范围，而在国际消费者文化这一更为普世化的原则下加以重新调整。媒介新秩序的一大理想是做到自由而不受阻碍地广为播放节目，即无疆界的电视节目”7。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全球化进程加速，经济、文化上和世界的频繁交流、融会使中国进入了一个转型阶段。资本的跨国流动带来了世界工厂和超市，商场里商品琳琅满目，现代景观和时尚使大都市成为梦幻之地，电视媒体则强化着这种关于都市的意识形态，如豪华的轿车，高层建筑和广告烘托出的繁华街景，电视剧主人公的豪宅等等，比如，很多都市题材的电视剧喜欢以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地的大都市风光做外景，上海的东方明珠塔和金贸大厦成为影视剧中的时髦背景。无论何种商品，其价值总是要在消费中去实现，因此消费主义冲击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从而使文化呈现出全球化的“普世”倾向。而正是电视这种“后现代媒介”使影像成为重要的、日益霸权化的传播和娱乐形式，这种娱乐或文化消费，传达的是“现代”、“时尚”生活的浪漫图景，人们不自觉地要去追求和模仿。意大利热那亚世贸会议期间，在一张报道群众游行抗议的新闻照片中，一个妇女头套一个电视机外壳，表达对全球化的不满。由此可见，电视是全球化文化的一个重要表征。尽管自由而不受阻碍地播放还只是一种理想，但试图突破(（文化）“疆界”的电视节目却越来越多，它们更多地迎合或制造一种大众口味，以类型化、模式化的方式强化着电视文化的生产，书写全球化的电视文化地理，其典型表现是抹平差异、不讲深度和思想，重在娱乐。另一方面，全球化的文化也变换着自己的面貌和传播方式，由单纯地播放和收看西方电视节目，转向自主的模式化生产。例如，武打片已不再像20世纪80年代里那么走红，代之而起的是在电视剧市场颇为走红的警匪片、反腐片、都市爱情片、青春偶像片以及在名人主持或歌星影星参与的娱乐节目和“脱口秀”等等。在这些节目中，中国的制片人、编剧、导演、演员生产和演绎的，是具有共同叙事模式的全球化影像文本。这些故事大都有相似的都市化、超现实的梦幻背景，其主角是迷人的俊男靓女或悲情英雄，如永不瞑目、将爱情进行到底、玉观音、荣誉、都是天使惹的祸、粉红女郎、情定爱琴海等。虽然这些电视剧的情节大多发生在中国，人物、景观等都是中国的，但就其文化特性而言则是全球化的，其中也演绎了不少跨国界的故事，如荣誉、别了，温哥华、情定爱琴海。而“韩剧”明星金喜善、蔡琳、安在旭等更是成了中国出产的电视剧的主角。除了少数现实题材的主旋律电视剧外，全球化的文化语境转换了电视剧的生产和观看方式。全球化文化的潮流从内容和形式上，从生产模式到消费习惯上对方言电视剧形成了很大冲击。如此一来，方言电视剧的优势似乎就只剩下“地方性”、“喜剧”性，展示的是一幅本土文化的地理图景。方言电视剧似乎先天就不适宜表现“现代”、“时尚”的内容和文化元素，更不能为现代人“造梦”，那些大量的地方性镜头和十分耳熟的地方口音把观众引向地方化的现实。但是消费主义需要“梦”，只有在消费主义的“梦”中，全球化的文化才能得以传播和流行。就如青年人在NBA、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和耐克鞋等的符号性消费中体验美国文化一样，电视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在对俊男美女影视明星的明星崇拜和灯光师、造型师、服装师塑造出来的广告人物的观照中憧憬自己的生活，幻想自己的爱情，成了全球化文化的“俘虏”。我们考察一下重庆市民是如何观看山城棒棒军的，就会发现，他们认可其中的喜剧情节以及所体现出的人文精神和关于伦理、道德、进步的观念。但是，却无法接受或认可“棒棒军”是现代文化的一部分。因为，都市化、现代化的重庆和代表落后生产方式以至于具有强烈符号性的“棒棒军”形象是格格不如的，它不仅不能“造梦”，却反而可能使人的梦破碎，虽然从人文立场和地方性文化出发，“棒棒军”可被视为“我们”，但在现代性价值观上，“棒棒军”群体却仍然改变不了“他者”的形象。事实证明，尽管在播出山城棒棒军时，重庆地方媒体反映了这个弱势群体的处境和他们对城市文化的感受和看法，呼吁社会对“棒棒军”这种传统的人力劳动的尊重，但是时至今日，这个群体仍然不能融入现代城市文化，都市市民和他们只是一种典型的业务关系，他们之间无法进行真正的交流。我们把本色、现实的方言剧和将爱情进行到底、都是天使惹的祸、谁都会说我爱你这类电视剧比较，后一种形式集都市言情剧和青春偶像剧为一体，叙事更为主观，情节也不合生活逻辑，更具虚幻性，更多拼贴、随意的成分，它对美女俊男的感情的刻意表现创造了一种虚假和浪漫的“真实”，建构了引人入迷的关于现代时尚生活的意识形态，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后现代的文化风格，但它却可能更多地代表了影视文化消费者对全球化文化需求，从内容上看，其时尚、梦幻性对方言剧的现世性是一种“去魅”。也正是从这个角度说，具有全球化文化特征的影视剧，如都市言情片、青春偶像片、警匪片、反腐片、以及名人主持或歌星影星等参与的电视娱乐节目和“脱口秀”节目等等，从内容和形式上对方言剧的魅力进行消解。笑是令人愉快的，当笑使人的梦惊醒的时候，当笑变得廉价的时候，笑的意义和魅力就会被消解。也是从这个意义上说，全球化的文化对方言剧的魅力有一种消解作用。迈克·克朗在谈到文化地理学时说，“文化地理学具有两层意思：一是文化利用地理使特定空间被赋予特定意义；二是这些文化的地理分布。”8方言剧的产生和发展正好具有这两重含义的文化地理学背景。与具有全球化文化特征的电视产品不同，方言电视剧的突出文化特征是它的地方性，这种地方性是文化识别和建构文化认同的一个重要层面，它虽然和“全球化文化”的“普世”原则不一致，但却是建构地方性或地方文化认同的重要途径。事实表明，全球化并不能完全消解地方性文化，随着全球化文化的潮流汹涌而来，反而会提高人们对地方文化认同的需要，因此定位于地方文化的电视节目生产总是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正如迈克·克朗指出，“我们必须思考人们是怎样通过模式化的产品构建一个有意义的文化空间，他们又是怎样通过电影、书籍来反映人与地方的联系，以及这样的文化是怎样与工作和娱乐紧密相联的。”9山城棒棒军和奇人安世敏、爬坡上坎、街坊邻居等方言剧中，不仅是地道的方言，那些弯曲的梯道，具有地方特色的城市建筑、交通、民居和生活习性、伦理等等，生动地再现了重庆的文化地理，反映了人与地方的联系。更有意味的是，这种文化地理是在现代和发达的都市景观中来显现的，是在城市和农村的二元文化冲突中显现的，例如,梅老坎和城市人打交道时的狡黠和老到，毛子对宾馆电梯的惊诧，对自动门的好奇等等。那么，为什么我们又要说，地方性本身也在消解方言电视剧的魅力呢？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地方性具有多重表现和阐释的可能，它催生了很多其他的节目形式，如地方新闻采访中的方言和现实生活场景，“脱口秀”节目中的方言和地方文化，情景再现的短剧里也有与方言电视剧类似的叙事模式。比如重庆电视台的生活麻辣烫、雾都夜话、巴渝人家，四川电视台的天府龙门镇，以及一些地方性的风俗、文化或历史纪录片等节目，同样是以地方性文化叙说为目标，书写、建构了丰富多样的差异化特征文化地理。这些节目的出现使得方言和地方文化的魅力不再为电视剧专有，因为影视节目中的方言、吊脚楼、梯道、茶楼等符号构成的地方性的文化地理景观也同样能够吸引观众的目光。这是对方言电视剧的另一种“去魅”。最有意思的一个例子是新近出现的。福建一音像公司出版了一套四川方言配音版的汤姆和吉瑞，我们可以把这一现象理解为全球化文化和地方性的嫁接，是回应全球化、地方化语境的一种功利性、娱乐性的简单化问题解决方式。正是全球化、地方化的双重语境，使方言电视剧面临着生产方式、文化风格、审美意趣和娱乐等方面的多重转换。在方言电视剧的创作和生产实践上已反映出对来自全球化、都市文化、青年亚文化挑战的适应或应对策略，方言电视剧已不能再把焦点过多地放在方言魅力本身，而是不断探索，多方面拓展其表现力和创造新的兴奋点。比如反映部队生活的炊事班的故事，剧中人物使用了多种地方方言，这些方言象征性地体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兵团结友爱、新鲜活泼的军队文化。而追你到天边更是放弃“方言剧”概念，以“新纪实电视剧”自称，试图寻求对“方言”的突破。在上海、青藏高原等变换的场景中川方言或曰四川文化在更大跨度的文化地理中求证自身。在全球化、地方化的语境中，方言剧必须重新审视自身，不断探索以应对挑战。这些探索表现在：其一，出电视剧“双语版”，扩大传播范围；其二，给方言剧上加上其他电视剧的属性，比如，陈福黔执导的20集方言电视剧风流俏辣妹，一号女主角便是由名气很大的香港影星翁红岀演，试图籍此“把以前给人感觉粗、俗、丑、滥的方言剧拍成一部偶像剧，并配上普通话版本，面向全国推出”10。还有一种极简主义的方法，就是给其他电视节目如汤姆与杰瑞刘罗锅等配上方言，这种地方化处理也具有一定喜剧效果。追你到天边虽用的是方言对白，但在定位上强调的却是“新纪实”，而不是方言剧；其三，尝试走大牌明星路线，比如请李保田出演新版电视剧王保长第一主角，这也许是受了赵本山的刘老根的启发，借名演员的号召力争取收视率。其四，也是最为重要的，改革方言剧的生产机制，拓展方言剧市场，据悉重庆电视台专门到云南、四川、贵阳等地调查，发现这些地区的观众对方言剧十分喜爱，为了开发这个市场，将有可能设立电视方言频道11，并联合西南的几个省市打造方言品牌，以“公司化”的生产方式生产方言电视剧。方言电视剧的未来到底如何，不能妄下断言。因为已有的很多变化还只是试探性摸索。而在全球化、地方化的双重语境中，方言电视剧如何建构地方性文化时空关系，如何突破题材和审美风格的局限，如何抓住城市观众，如何与青年亚文化衔接，如何避免陷入低俗娱乐化等等，仍然是值得思考的重要问题。 参考文献1目睹方言剧由兴到衰，导演束一德转拍都市爱情剧成都商报2001年10月19日2高晓玲：探视西部电视剧的足迹，西部电视2002年6期待添加的隐藏文字内容23川籍明星拒演劣质方言剧,四川在线2002.1.234何铁巍： 本土化策略及职能转变四川电视台公共频道分析，西部电视2003年1期5抓壮丁拍电视版，李保田出任保长，华西都市报2003年7月15日6东北一家人明晚闹荧屏，京华时报2003年3月12日7戴维·莫利、凯文·罗宾斯：认同的空间全球媒介、电子世界景观与文化边界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8迈克·克朗文化地理学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9迈克·克朗文化地理学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10翁红方言剧中变辣妹，四川新闻网，2001.11.2111重庆电视台已在“喜剧频道”的名目下大量播放方言电视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