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康星理念”影响不止在大学.doc

“威斯康星理念”:影响不止在大学美国式“开门办学”, 诠释高等教育的多样性 美国立国72年后的1848年,威斯康星才正式建州,为美国的第30个州。就在建州的同一年,威斯康星州议会即颁布法律建立威斯康星大学,是为美国的第11所州立大学。半个世纪后,威大作为州立大学中的佼佼者被斯洛森列入他那本权威性的伟大的美国大学(见本栏目2009年第23期文章),而美国东部那些更古老的州立大学如佐治亚大学(建于1785年,是美国第一所州立大学)、弗吉尼亚大学(建于1819年)等却不在其中。而且正如斯洛森所见,威大在美国大学中可谓独树一帜,具有一种与通常的 “象牙塔”式的大学理念明显不同的独特个性:你无法确定这所大学的规模和位置,如果非要划出它的边界,那么就拿威斯康星的州界来代替好了。它的学生、课堂、实验室和图书馆都在全州范围内。斯洛森就此写道:“如果一个好奇的外来者把他的注意力只集中于大学的概念,而不是深入到整个威斯康星州的政治、社会和产业生活当中去,那么就会对什么是威斯康星大学摸不着头脑。”威斯康星大学“就像一棵树,它的枝蔓和根系无穷尽地延伸到全州的各个部分”。 说起美国大学,人们常以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等为标本样式,总是从常春藤名校得出关于美国大学的一般概念。但多加了解之后就会发现,美国大学其实难说有什么一致的、共同的特性。且不说七所常春藤大学各有风格特点,即便是把以常春藤名校为代表的私立研究型大学看成一个杰出的品类,它也并不能被用以涵盖美国高等教育体系的总体特性。除了私立精英大学,在美国还有博文学院(也译为“博雅学院”)和州立研究型大学为其高等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其理念、使命和功能与私立大学都有重要差异。如果一定要说出美国高等教育体系有什么总体特点,第一个就应该是美国人自己所说的“高等教育的制度多样性”这是一个能包容不同类型的学校乃至于每一个学校各自特点的体系。对试图仿效美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成功经验,并习惯于拿美国大学来做简单的参照比对的当代中国人来说,一个必须认识到的关键点就是:困扰中国大学的“一刀切”做法,那种用“一流大学”的指标和目标把不同的大学搞得一模一样的情况,在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上从没有出现过。每一所优秀的美国大学的校史,都可以被看成是对美国高等教育的制度多样性的一个注解。威斯康星大学的校史和校风犹为特异,正可以放在这个视角下看一看。 小人喻于利,但“威斯康星理念”却正大庄严 除了军事院校,美国没有联邦政府办大学(即国立大学)的概念和实践,其高等教育的最重要的源流和基础主要是东部那些私立的、有基督教教派归属和背景的院校。但自19世纪中叶以来,美国中西部地区逐渐生长出一种“州立大学理念”,其内容大体可表述为:建设高等教育是一个社会必须要担负的关键职责,而在美国的某些地方,最适合承担这一职责的社会机构就是州共同体;州立大学应该为建立和供养它的州内的全体人民而不仅仅是精英阶层提供平等的高等教育机会,并在整个公立教育体制中发挥引领作用;州立大学的教学和研究应不仅包括传统类型的大学的纯粹学术目标,而且应该反映和满足民众在工作和生活中的实际需要。与19世纪以来私立大学中盛行的来自德国的“纯学术”理念相比,州立大学更讲求“服务”的目标宗旨,更实际,更“功利主义”。而威斯康星大学更是将这种“州立大学理念”发挥到极致,以至于生长出声名远播的“威斯康星理念”。 讲实际求功利就总免不得连带着庸俗卑微的市侩气“小人喻于利”,人的世界里情形大抵如此。但在威斯康星大学的一段校史中,这所州立大学的领袖及其许多杰出的教师和毕业生们,以建设繁荣的、民主的和美好的社会的雄心和深谋远虑,来统御框定这所大学对“效用”和“功利”的强调和诉求,使得“威斯康星理念”自有一副正大庄严的品相和气度。 在19世纪7080年代,威大一方面致力于提高学校的学术和教学水平,另一方面极力推动威大在威州的经济生活中发挥作用,尤其是把在这个农业州推广实用的农业技术知识确立为大学的责任,向农民直接开设短期技术培训课程,力求变更农民世世代代靠经验积累从事生产活动的积习。后来威大更是扩展这种目标,不仅要向校园里的学生,而且要向州内全体人民提供教育。1891年威大开设一项全州性的推广课程计划,第一年就招收了8500名学员。与此相关,威大教师的研究活动也崇尚打通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的界限,有意识地向与生产相关的研究项目倾斜。比如从19世纪80年代开始,威大重点开展与奶业相关的研究,引领和推动了在威州经济中占突出地位的奶业的发展。有人说,如果没有威大持续一百多年的奶业研究的卓越成果,威州奶业的全国性地位是不可想象的。当时的一位校长曾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为了学者自己的学问不过是一种优雅的自私。为了州和人民的利益而做学问才是优雅的爱国主义。”同样的旨趣也表现在威大社会科学的发展上。1892年威斯康星大学新设经济、政治和历史学院,致力于开发新生的社会科学学科,并承担为州政府培养行政官员的职责。 “丛林法则”时代的抗拒:进步主义运动的源头 内战以后,美国进入经济高速发展而又为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丛林法则”所主宰的“镀金时代”,政治腐败窳劣、社会矛盾尖锐、风尚粗鄙堕落。作为智识和理念对这个时代的反动和抗拒,“进步主义”运动在美国兴起。而在进步主义运动中,威斯康星州、威斯康星大学和“威斯康星理念”都占居特别重要的地位。 1900年,威大毕业生罗伯特•拉福莱特当选为威斯康星州州长。1903年,他的前同学和挚友范•海斯担任威大校长。两人联手,将威大的教授作为研究者、政策规划者和立法起草者系统地引入威州的政治程序,使威大成为威斯康星州政治改革的中心,并进而成为进步主义运动的一个样板和策源地。在威大,智识阶级的社会批判意识和行动主义,与政治家依靠科学特别是新生的社会科学提升政府治理质量的愿望和信念结合在一起,影响和界定了全国范围内的进步主义的内容和气质。威大经济、政治和历史学院聚集了一批在美国学术史上有重要地位的学者,这些人都以自己的思想和建言影响着拉福莱特。拉福莱特组织了一个星期六午餐俱乐部,每周都与范•海斯校长和威大教授在一起讨论。其中的康芒斯教授一度成为威州改革的中心人物之一,对多项经济和社会立法起了关键作用;特纳教授的学生查尔斯•麦卡锡则主持和威大有诸多关联的“立法参考处”,该机构后来承担起起草法律草案的职责,被称为威斯康星的“法案工厂”和“立法发动机”。 1912年,麦卡锡所著威斯康星理念一书出版,讲述威州立法改革的背景、精神、目标和过程,由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作序推介。麦卡锡认为,很难对威斯康星理念给出一个清晰的界定,但更多地是把这个概念与进步主义运动和政治改良思想联系在一起。不过后世却更多地是从大学史或者社会科学史,从美国的技术治理运动,从学术界和公共政治生活的关系之类的角度来谈论威斯康星理念,把它的实质归纳为“大学的边界就是州界”一句话,偏重的是大学和专业化学术对公共事务和政治事务的广泛参与和引领作用。 翻检当时的美国大报,发现威斯康星理念的确备受瞩目。比如1913年6月29日的纽约时报就发表了一个整版篇幅的报道,记述费城市长率领由市政官员、商界、学界人员组成的庞大队伍前往威州取经。来自那个经济文化发达的东部都市的各界精英都为他们在这个西部农业州所看到的兴奋不已。他们盛赞威斯康星理念,发出整个东部要向威州学习的呼吁。对记者关于如何理解威斯康星理念的提问,一位费城访客回答说:“这就是专家政府。他们的州立大学有一个全州大的校园。这是一个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能教授真正的关于实际生活的科学的大学。” 思想库(think tank)和智囊团(brain trust)是发端于美国、繁盛于美国的现代政治智识现象。有学者认为,这种容纳知识分子与政治领袖的,密切联系、学术与政治的建设性的共生关系的制度载体,其源头之一就在威斯康星理念之中。服务于总统的智囊团在罗斯福新政时代开始广受瞩目。1934年8月,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访问威州时发表演说,对威州表达赞誉和感谢之情,因为在他为推行新政而设立的很多临时性和永久性政府机构中,威州贡献了众多人才。 Charles McCarthy, The Wisconsin Idea, New York: The MacMillan Company, 1912 Merle Curti and Vernon Carstensen, 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A History, 1848-1925, Madison: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Press, 19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