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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青生 谈博伊斯的超常反省 朱青生认为，从精神层面、创造性上来看，今天的艺术家都不能超越博伊斯。博伊斯一生都在探讨“在艺术上如何表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他的“保护环境”、“直接民主”等的观念和行动，影响了当时和后来的政治、社会。此次策划博伊斯展览主要的目的有两个，一就是想要通过博伊斯来了解我们所说的当代艺术的原则，比较、重新确认和反省。如今，在中国有些人说：“我是做当代艺术的”，好像当代艺术有一种风格，如同说我是画国画的和画油画的一样。在拍卖行里也是如此，会有当代艺术的专场。这种情况是对当代艺术的一种滑稽的理解，但是这种理解很符合中国国情，更符合现在一些人对当代艺术的误解，这个误解就是有的人以为自己曾经做过当代艺术就是艺术家了。这种情况会得到逐步的纠正，我们所要了解的是：当代艺术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不间断努力的规律。 我是中国当代艺术年鉴的主编，每年的工作就是要确定什么样的东西可以被中国当代艺术年鉴收录。中国当代艺术年鉴有三个委员会，唯独我没有决定权，因为我是主编，我的工作就是保证每个委员会的选择不作弊。被收录的内容如何来选择呢？它是根据对于当代艺术的理解，由工作委员会先把一年中出现的当代艺术的现象提取出来，然后交给编辑委员会来补充，最后再交给学术委员会，组成学术委员会的都是比较权威的人，由他们审核、删减，最后选择的项目会编到年鉴里面去，其中包括大事记、一年中间重要的艺术家。选择的依据是凭当代艺术的原则，可能大家会问：“凭什么你能够代表这个原则呢？”我首先表示我不代表，我只负责这个原则不间断地修订，在三个委员会里面我并没有投票权，我能保证的只是三个委员会的工作过程按照规范来进行的，这是我主编的任务。 会有人再进一步追问：“你凭什么来选当代艺术？”我可以告诉他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看到博伊斯做艺术你就知道什么是当代艺术，因为当代艺术有一个原则，就是这个艺术品必须是正在发生的，而正在发生的必须针对当场，当场其一是指政治的当场，其二是指现实身体的当场。政治的当场指必须是一个现实问题的表达，所谓身体的当场指必须是在你的肉身所能触及的范围所发生的，它不是一个古老的、跟你不相干的问题，不是在做历史的研究。也就说当代艺术是一个在时间上具有当下性，在空间上具有当场性的一个活动，这个里面具有我们所说的现代性的意义，现代性的意义有两点：一是权利的现代性或政治的现代性，二是所谓美学的现代性或美学的当场性。 什么是政治当场性呢？你要切合真实的、当下发生的、真正的涉及干预到我们存在和我们尊严的问题，这个问题是真实的，不能假设，不能绕过去，有人说我现在做一个文化大革命那个时候的问题，那个人权问题对你来说没有关系，你只不过做戏而已。 策划博伊斯展览的第二个用意是我们不能够把博伊斯的展览看成只是向博伊斯致敬和学习的机会，而是看成一个超越他的机会，超越他谈何容易，所以看到博伊斯的展览都要仔细看。博伊斯代表的是人对于艺术的一种理解，但是这种理解中间实际上是理解人际的关系，就是一个人如何在艺术上去表达人和人之间的权利关系。博伊斯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导师，他是一个巫师，他是一个启发者，他可以引导人们从自己蒙昧的状态到达一个相对来说伟大的状态，或者相对来说自觉的状态。他认为人是可以激发的，激发者的动机来自于他，这样的人就是艺术家。这就是博伊斯的贡献所在，也是他的问题之所在。 因为他把自己所有的行为，都看成是一个对对方的启发和鼓励，他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引领者，他认为自己有一种能力可以到达一个幽暗的地方，而这个幽暗的地方只有他能率先到达，并且体会它的神秘和深奥，因为他要用这样的方法使得更多人受益，更多的人理解，这个就是博伊斯这代人所想做的事情，所以他们所做的观念艺术、行为艺术和做的装置都有这样的设计和特点。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博伊斯的状态，这种状态其实很危险。 人们一方面看到了他的伟大之处，因为他的伟大之处已经不再是说很简单的道理，他说要“保护环境”，一直与福鲁克索斯运动关系密切，关心自然，爱护环境。他在卡塞尔文献展始种的7000棵橡树，昭示着艺术家维护自然的理想。但是在绿党中他总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许多科学家费尽毕生精力，不少绿党政治家耗尽心血，才使保护环境成为世界公则。如果按照博伊斯虚无缥缈的想法去种树，世上早就了无森林。他说要“直接民主”，这个道理虽然也很简单，但当人们表达意志的时候，实际上他们的民主意志可能被歪曲了，最好每个人的意见都可以直接表达为政治意见。他建了学生党，每个人直接的意见可以进入到学校的管理，像这种都是很浅显的，大家觉得这个东西很好，确实受到启发，因此这样的思想变成了政治思想，成为了德国的一个政党的纲领，这个政党就叫绿党。博伊斯是一个执政党纲领的建造者和创始人，他的思想主要就是两点：直接民主和保护环境，所以人们平时看到绿党人的行为就是哪个地方造核电站，他们就睡在铁轨上，不让运设备火车开过去；在海洋上把开油田的油井撞掉，绿党人喜欢穿旅游鞋上班，头发乱糟糟的，那是一个绿党人心态和状态典型的表达，他们很想要做一些特别的事情。 博伊斯的政治行为有表达为真实的政治行为，比如对于中国对西藏的政策，博伊斯有他自己的一些态度，为此做过一个作品，这个作品就是他用西藏的照片底片和达赖喇嘛的底片合起来冲洗成一个照片，他用这个方法想要来干预西藏的政策，而且他在70年代初期向中国提出，要和周总理谈西藏问题的解决办法，因为他的很多作品是谈话，当然这个要求遭到了中国的断然拒绝，严厉的排斥。 长期以来，虽然绿党的主导思想，比如说“保护环境”已经成为我国的国策，但是我们好像对于绿党执政的政府、绿党很多政党本身不保持友好的关系。博伊斯的方法在政治上他有他的独特性。他是一个什么状态呢？我通过了两个例子让大家有所了解了。博伊斯比较深入的地方是他在思想上的贡献，西方之所以成为一个发达的西方，是因为他们率先现代化变成一个发达国家，变成发达的强国，这个强国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所以我们中国说它叫帝国主义列强。在西方现代化完成以后、启蒙运动取得了胜利以后，博伊斯发现启蒙运动是有问题的，理性是人性的一种偏执，甚至是人性的一种破坏，因此我们现在需要把这个问题重新更为深刻的反省一次。这就是博伊斯在思想上的贡献之处了，他认为人性的本体、人性的整体要大于启蒙、理性、现代化的追求，大于对发展的渴望，在这一点上他展开了一系列的工作，所以你看博伊斯作品的时候，无论是他的行为艺术，还是他的演讲，是用另外一种方式使得西方文明具有一种自省的力量，通过艺术家显现出它的自省力量，自我否定的力量，我觉得这个才是我们看到博伊斯作品的时候，想到他为什么在西方的知识分子中间有如此深刻的影响，这个是他的作品价值之所在。 我们现在看到博伊斯的时候，要知道他在每一处都设置了一个笼罩、一片阴影，设置了一次启发，甚至设置了一个要引导我们走向何方的指向。我们就要在这一点上，非常的清晰的意识到，我们不能随着他的一个鼓励和说法，往前走下去，当我们被艺术家启发的时候，我们更重要是要在这次遭遇中间重新回到我们自己，所以我一直不认为人人都是艺术家，大家可能知道我很年轻的时候写过一本书，这个书的名字就是没有人是艺术家，也没有人不是艺术家这句话就是针对博伊斯来说的。 编辑：程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