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是“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修正.doc

心灵是“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修正山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JOURNALOFSHANDONGNORMALUNIVERSITY(HumitiesandsocialSciences)2011年第56卷第5期(总第238期)2011Vo1.56No.5(GeneralNo.238)莱布尼茨哲学思想研究(学术主持人:美国马诺阿夏威夷大学成中英)主持人语.莱布尼茨是德国伟大的科学家,哲学家和外交家,其哲学思想的卓越个性与深邃丰富性受到当今国际学术界越来越多的关注.如果我们在双向互释的过程中对朱熹和莱布尼茨思想有了更好的理解,我们便会使莱布尼茨更好地理解"理"和朱熹.在莱布尼茨后半生,他从事于建立一个"有机的"哲学,这种哲学拒斥笛卡尔二元论的理念,即把世界看成一个生命和理性的统一体.他为什么这样想呢?他为什么拒绝笛卡尔主义呢?中国的自然宗教(新儒家,朱熹理学)对他的吸引是一种来自中国的影响还是一种理论上的认同?莱布尼兹对新儒家"理"(规范,原则)的理解是他有关神的想法的表达.莱布尼茨是否被笛卡尔哲学和牛顿学说打败了很难说,因为即使到今天这两种立场也仍存在着棘手的问题.莱布尼茨是一位提出基本问题并以逻辑方法对这些问题进行观念化和理论化阐释的分析哲学家,是推崇只用理性去理解世界和人类的启蒙运动先驱,是认识到中欧文化相互理解重要性并推动文化l日交流和互补的文化哲学家.朱熹综合和系统化了新儒家的思想,并通过本体诠释学对古典儒家学说进行了系统性阐发.莱布尼茨和朱熹都强调形而上学思考的重要性.这种形而上学在莱布尼茨那里是上帝和世界秩序与活力,在朱熹那里是太极,理和气.莱布尼茨哲学存在着三方面矛盾:必然与偶然,理论和实践及启示神学和自然神学之间的矛盾.朱熹的太极,理与气思想能很好地弥补和校正莱布尼茨哲学的矛盾和悖谬之处.莱布尼茨作为西方哲学史上为数极少的对中国哲学情有独钟的哲学大家,其思想自然也受到中国学术界的高度重视.2011年7月1618日,由北京师范大学主办,德国汉诺威大学莱布尼茨中心,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协办,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和科学与人文研究中心承办的"2011国际莱布尼茨学术研讨会"在北京如期举行.这次会议,就"莱布尼茨与当代科学,技术和哲学","莱布尼茨与中国哲学","莱布尼茨与当代伦理和政治哲学","莱布尼茨与中西方文化,宗教冲突及文明对话"等主题进行了深入的研讨.提交大会的很多论文不乏精当之论.在这里,我推荐崔永杰教授的心灵是"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修正和李少兵博士的莱布尼茨自然正义理论的内涵从本质形而上学,存在形而上学和道德形而上学看.崔永杰教授通过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修正的条分缕析,指出了这"修正"看似沿着先验论的错误方向"越走越远".实则是对关于认识的客观性与主体性以及理性与经验关系等认识论问题的反思与超越,对于近代以来知识理论的发展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李少兵博士则通过对莱布尼茨自然正义理论的内涵的深入发掘,进一步厘清了莱布尼茨在吸收了以往哲学家和宗教神学家关于正义的思想观点和理论论证后,他是如何在继承的前提下进行创造,在融通的基础上实现超越的.显然,这些论述从不同的角度深化了我们对莱布尼茨哲学的认识,对促进莱布尼茨哲学研究的多样性理解具有积极作用.l5山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JOURNALOFSHANDONGNORMALUNIVERSITY(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s)2011年第56卷第5期(总第238期)2011Vo1.56No.5(GeneralNo.238)心灵是"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修正崔永杰(山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山东济南,250014)摘要:莱布尼茨是近代继笛卡尔之后主张"天赋观念说"的主要哲学家.他一方面拥护和扞卫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说",另一方面又从天赋观念的存在方式,主要功用,以及它与感觉经验的关系等方面对这一理论加以修正和进一步发挥.这种修正看似沿着先验论的错误方向"越走越远",实际上是对关于认识的客观性与主体性,理性与经验的关系等认识论问题的反思与超越.以心灵是"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为显着标志的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说",对于近代以来知识理论的发展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关键词: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潜在说;经验中图分类号:B516.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5973(2011)05001608莱布尼茨是近代"天赋观念说"的主要代表之一.他在继承笛卡尔倡导的"天赋观念说"的同时,从许多方面对其加以修正和进一步发挥,从而使该理论得以在新的形式下继续存在并深刻地影响着之后西方知识论的形成与发展.然而,长期以来国内学术界关注的主要是莱布尼兹的"天赋观念说"与以往天赋观念理论本质上的一致性,多在批评其先验论的错误,而对"天赋观念说"本身以及莱布尼茨对其所作修正蕴含的合理价值往往不做深究.鉴此,本文将具体分析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修正及缘由,并尝试从现代知识论的视角对其功过,得失作出客观的评价.一,天赋观念不是"现实"的,而是"潜在"的作为近代欧陆理性主义和"天赋观念说"的主要代表,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继承与批判是多方面的.其中一点,也是最基本的一点就在于他舍弃前人的天赋观念"直接呈现16说",明确主张所谓的天赋观念"潜在说".莱布尼茨何以要对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说"予以修正?他舍弃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的缘由究竟是什么?这无疑是需要我们首先加以说明的问题.而要说明这一点,则必须首先对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说"给出一个清楚地描述,然而,这却是一项非常困难的工作,因为笛卡尔赋予"天赋观念"的基本含义十分庞杂.在他那里,除了事物的"简单性质"的观念,上帝的观念,以及某些公理,定理及普遍原则属于天赋的以外,认识能力也属于天赋观念.这不仅在不同时期的着作中表述有所差异,而且即使在同一本着作中,也可以看到不同的用法.以第一哲学沉思集为例,在此他按照观念的不同来源,将所有的观念区分为"外来的","我自己做成的和捏造的"以及"与我俱生的"l"三类.其中,所谓"与我俱生的",即"天赋"的这一类观念既包括上帝的观念,又包括某些公理,定理及普遍原则等等.从一定意义上讲,笛卡尔之所以主张"天赋观念说",目的在收稿日期:20110815作者简介:崔永杰(1954一),男,山东寿光人,山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基金项目:本文为作者主持研究的山东省社科规划项目"西方主体胜问题的历史嬗变及内在逻辑研究"(05BZZ04)的阶段性成果.于为其演绎推理提供逻辑前提,进而为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知识寻找根据.就此而言,这一理论不无合理之处.但是,它将这些观念视为直接呈现在我们心中的,这在客观上往往难以自圆其说.因此,它一经提出就受到霍布斯,伽桑狄等经验主义哲学家的批判.而为了使这一学说能够自圆其说,笛卡尔不得不对原先的说法加以修正,他辩解说:"当我说,某种观念是与我俱生的,或者说它是天然地印在我们灵魂中的,我并不是指它永远出现在我们的思维里我指的仅仅是我们自己心里有产生这种观念的功能."1(P190-191)另外,他还说:"我从来未写或得出过这样的结论,心灵需要某种不同于思维能力的天赋观念,我注意到,在我身上存在着某些思想,这些思想既不是来自外部对象,也不来自我的意志的决心,而仅仅来自我自身中的思维能力,这时,我可以把观念或概念(它们是这些思想的形式)与外来的或虚构的其它思想区别开来,我把前者叫做'天赋的'."_2J(哳'可见,在笛卡尔那里,"天赋观念"一词的含义不仅十分庞杂,而且前后也并非一贯.正如西方哲学史的作者梯利所说:笛卡尔主张理性有它固有的"规范",这一基本思想是清楚的.至于这种规范"如何出现",他的观点并非明确,甚至是摇摆不定."所谓天赋的知识,有时他指头脑所感受的观念和真理,指灵魂于自身中发现的原理;有时他指在经验的过程中,灵魂产生这种知识的固有的能力或机能."3(v32o)如果说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因其本身难以自圆其说,从而引发了霍布斯等人的批判并致使笛卡尔对自身观点加以改造,那么,经验论者洛克对于笛卡尔及其追随者的"天赋观念说"所作的全面批判,则导致了莱布尼茨对该理论进一步加以修正.在人类理解论一书中,洛克利用整整一卷的篇幅,除了集中驳斥"天赋观念说"的两个主要论据以外,还对其得以产生和存在的社会历史根源及危害予以深刻地揭露.从某种意义上讲,该批判无论在深度还是广度上都超过了前人.但是,由于它的出发点"白板说"是一种直观的反映论,并且它对"天赋观念说"采取的是一种完全否定的态度,因此,它不仅没有彻底制服"天赋观念说",反而引起莱布尼茨对该"批判"的"再批判".莱布尼茨在人类理智新论一书序言中指出:我的哲学系统与洛克系统差别很大,其中洛克的系统和亚里士多德的关系较密切,而我的系统则比较接近柏拉图.二者之间的差别所涉及到的则是一些相当重要的问题,分歧的焦点在于:"灵魂本身是否像亚里士多德和理智论作者所说的那样,是完完全全空白的,好象一块还没有写上任何字迹的板(TabulaRasa),是否在灵魂中留下痕迹的东西,都是仅仅从感觉和经验而来;还是灵魂原来就包含着多种概念和学说的原则.外界的对象是靠机缘把这些原则唤醒了."(在他看来,认识之初,人的心灵绝不象洛克所说的那样空虚,其中除了外来的影像以外,什么也没有.事实上,洛克所想象的那种如同"一个完全平整一色的平面","本身毫无变异的板"一样的心灵,在现实中是找不到的.正是基于这一思想,莱布尼茨公开申明:"我是长期以来持另一种意见的:我一向是并且现在仍然是赞成有笛卡尔先生所曾主张的对于上帝的天赋观念,并且因此也认为有其他一些不能来自感觉的天赋观念的."_4J('需要指出的是,虽说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说"直接导源于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说",但他并不是原封不动地照搬前人的思想,而是在批判的基础上加以改造利用.在这一点上,罗素的看法或许更为精辟,他说:"和他(指莱布尼茨引者注)对洛克的批评相比较,他对笛卡尔的批评要严厉得多."_5j(H'事实确实如此,从人类理智新论来看,莱布尼茨对笛卡尔的"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明确表示了一种否定态度,他说:"我们不能想象,在灵魂中,我们可以像读一本打开的书一样读到理性的永恒法则,毫无用探求."_4J(事实上,观念和真理是"作为倾向,禀赋,习性或自然的潜能天赋在我们心中,而不是作为现实天赋在我们心中的,虽然这种潜能也永远伴随着与它相应的常常感觉不到的某种现实."_4J(照此说法,人的心灵的初始状态既不像洛克所说的那样,是一块完全一色的大理石或空白的板,也不像笛卡尔所说的那样,一开始就有某些清楚明晰的观念或原则,而是颇像"一块有纹路的大理石"儿.用他自己的话说:就人们的"现实的知识来说不是天赋的,但很多可以称为潜在的知识是天赋的,如大理石的纹路所构成的形象,在人通过工作发现它以前,就是在大理石之中】7的."L4()莱布尼茨在指出天赋观念不是"现成的",而是"潜在的"之后,随即对天赋观念的"潜在"性加以进一步解释.他说:"当人们说天赋概念是隐含在tl,灵中时,这应该只意味着它有认识这些概念的能力;因为我已指出,除此之外,它还有在本身中发现这些概念的能力,并且有当它认为必要时对这些概念加以认可的禀赋."4(P4至此,莱布尼茨已明确将天赋观念的"潜在"性归于天赋的思维能力.而恰恰由于这一点,天赋观念的含义在他那里也相应地发生了变化.他所谓的天赋观念,不仅包括笛卡尔所说的上帝的观念,数学公理,逻辑规则以及道德原则等,而且还包括形而上学中的"存在,统一,实体,绵延,变化"等概念;另外,由于在由逻辑和形而上学结合形成的神学,以及由逻辑和伦理学结合形成的法学两门学问中也都充满了必然的真理,"因此它们的证明只能来自所谓天赋的内在原则".据此,莱布尼茨甚至认为"我们灵魂的一切思想和行动都来自它自己内部,而不能是由感觉给与它的."4(如何评价上述莱布尼茨对天赋观念的存在方式及其基本含义方面所作的修正,应该说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加以认真思考的问题.对此,以往人们的看法是,莱布尼茨之所以对笛卡尔思想加以修正,这只不过是面对唯物主义经验论者的批判不得已而作的某些让步,其天赋观念的实质与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论一样,都是一种先验唯心主义的观点.换言之,莱布尼茨对笛卡尔"天赋观念说"加以修正的目的在于继续坚持这一先验论错误观点,在于继续以唯心主义先验论对抗唯物主义经验论.不可否认,洛克的批判的确对莱布尼茨的上述修正具有影响作用,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它从外部促使莱布尼茨对其前辈的观点予以修改.但是,将这一修正的原因仅仅归于外部的压力,而否认"天赋观念说"自身发展和完善的内在要求并不符合实际.而导致上述看法的重要原因在于,人们通常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即无论莱布尼茨还是笛卡尔,他们坚持"天赋观念说"的目的并非直接用以解决认识的来源问题,而是在于说明知识的必然性问题.因此,我们不应纠结于他未能解决观念如何从自我确定的思维中产生出来这一原本笛卡尔就"不必解决"的"困难问题",而是应该具体分析莱布尼茨修正笛卡尔天赋观念说内含的积极意义在笔者看来,莱布尼茨抛弃笛卡尔关于天赋观念直接呈现于心灵面前的说法,而代之以它是以"潜在的"方式存在于心灵之中,或"隐含在tl,灵中"的观点,至少在以下方面表现出明显的合理性:其一,该观点否定现实的人的认识中存在任何天赋的现成观念,这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笛卡尔"天赋观念说"的先验论倾向;其二,莱布尼茨肯定天赋观念的"潜在性",毋宁隐涵地指涉过程,而承认观念由潜在到现实的转变过程,较之观念的"直接呈现说"无疑更接近认识的真实情况;其三,莱布尼茨在说明观念的"潜在性"时将天赋观念归于天赋的认识能力并予以肯定,这并非绝对错误.应当看到,在西方哲学史上,除了以笛卡尔为代表的理性主义哲学家持此观点以外,象洛克这样的经验论哲学家也承认这一点.另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恩格斯也明确主张任何一般概念或普遍原理据以形成的"理论思维",正是"一种天赋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讲,充分认识这一点对于客观地评价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说"至关重要.二,天赋观念是具有普遍必然性知识的内在根据莱布尼茨对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的舍弃及对天赋观念"潜在说"的进一步发挥,不仅使"天赋观念说"的含义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而且还直接导致他对天赋观念在认识中的作用作出不同于前人的新的解释.在他那里,作为"潜在的"天赋观念,既不直接被用于说明观念的来源,也不仅仅被看作获得确定性知识的逻辑前提,而是被视为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知识的内在根据.关于天赋观念在认识中的作用,这是自古希腊以来持"天赋观念说"的哲学家重点予以关注的问题.作为"天赋观念说"的最早倡导者,柏拉图在对话美诺篇中曾提出如下天赋知识论主参见洛克人类理解论第1卷第24节.在他看来,真理之所以能出现在人们心中,因为它就是适当考察过的事物本身,而且它们之所以被人发现,是因为人们适当地运用自然所赋的能力,来接受,判断它们.18张:人具有一种天生的,不是从经验中得来的知识.只不过当灵魂投生到人体后,由于受肉体的玷污,把它原有的理念知识暂时忘记了.而要想重新获得那原有的知识,必须经过学习,"而学习不过是回忆罢了"'H船'.可见,柏拉图提出天赋观念的目的在于说明认识的来源问题.与此不同,笛卡尔提出天赋观念的目的主要不在于说明观念如何产生,即认识的来源问题,而是用以说明如何获得知识的确定性问题.用费尔巴哈的话说,"他只不过想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确定性原则"L8j(n¨'.因为按照笛卡尔的观点,一切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知识,只有通过直观演绎的方法才能获得.首先,通过"直观"确定自明的公理或原则,即发现天赋观念,然后从此出发进行逻辑演绎,推出一切"可靠的"知识.依照笛卡尔的这一说法,天赋观念作为获得确定性知识的逻辑前提,在推论中起到整理感性材料,把观察到的现象纳入规律,以期具有普遍意义的作用.应该说,在天赋观念的作用问题上,莱布尼茨与其前辈特别是笛卡尔的思想是一脉相承的,但又有其独到之处.这集中表现在,他明确主张天赋观念不是作为知识必然为人所知,而是作为主体认识形式而对认识起作用.如前所述,莱布尼茨为了阐明自己的认识理论与笛卡尔"天赋观念说"之间的区别,曾提出了着名的"有纹路的大理石"理论.按照他的这一理论,如果心灵像那种空白的板一样,那么真理之在我们心中,情形也就像赫尔库勒的像之在这块大理石里一样.这块大理石被用来刻上这个像或别的像则都完全无所谓."但是如果在这块石头上本来就有些纹路,表明刻赫尔库勒的像比刻别的像更好,这块石头就会更加被决定(用来刻这个像),而赫尔库勒的像就可以说是以某种方式天赋在这块石头里了,虽然也必须要加工使这些纹路显出来."L4J('不可否认,"有纹路的大理石"理论仅仅是一个形象的比喻,但它却清晰地展现了莱布尼茨试图传递给人们的如下独到见解:一是他所谓的天赋观念发挥作用的方式与以往的观点不同;二是天赋观念虽然是"潜在的",但它在认识中具有不可替代的,决定性的作用.为了进一步说明天赋观念在形成具有普遍必然性知识中的作用,莱布尼茨还具体分析了特殊真理与一般真理之间的关系.他说,诚然我们更通常是从那些特殊真理开始的,正如我们是从那些比较复杂和粗大显着的观念开始的那样."但这丝毫也不排除自然的秩序是从最单纯的东西开始的,不排除较特殊的真理的理由有赖于较一般的真理,特殊真理只是一般真理的一些例子.而当我们想来考虑那潜在地,并且在全部观察之先在我们之中的东西时,我们从最单纯的东西开始是有道理的.因为那些一般原则进入我们的思想之中,形成了我们思想的灵魂和联系.它们对思想是必要的,正如肌肉和筋对于行走是必需的一样."_4J('按照莱布尼茨的这一说法,天赋观念即一般真理是特殊真理的依据,它赋予特殊真理以必然性;而特殊真理则是一般真理的"应用",或者说它是从天赋原则即一般真理出发所得出的"结论".比如,"方不是圆"这一命题,它作为特殊真理,则体现了对一般真理的应用."因为当你考察它时,你是把矛盾律应用于理智提供给自己的东西,或把后者归之于矛盾律所适用的范围之内,一旦你觉察到了这些天赋观念(包含着一些不相容的概念)."_4J同时,莱布尼茨还专门对人们虽然"每时每刻"都在运用自然给我们印上的那些天赋知识,但对此往往缺乏自觉的意识这一现象作出了深刻的分析.在他看来,以洛克为代表的经验论者为否定特殊的命题总是以一般公则为根据的观点,常提出以下论据,即某些特殊的命题,是被那些对这种更一般的公则毫无认识的人作为无可怀疑的真理来接受的.对此,莱布尼茨反驳说,这并不能否定任何特殊命题都是建立在被看作天赋原则的更一般命题基础上的,问题仅仅在于"我们一点也没有想到它们".而我们以这些公理为根据,就象我们根据那些大前提一样,只不过当我们作省略三段论推理时,这些大前提是被略去的."因为虽然我们常常没有分明地去想当我们推理时都做些什么,也就象我们不去想当我们走路或跳跃时做了些什么一样,但这一点总永远是真的,就是那结论的力量,部分地是在那种略去了的东西之中,而不可能来自别处,当你对这结论加以证明时,就会找到这种东西."4('同时,他又说:"这些公则是被我们不加明确考虑地运用着的这些命题我们不仅在外面把它们抛在一边,而且在思想中也把它】9们抛在一边了."_4J(那么,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一方面心灵每时每刻都依靠那些天赋原则,另一方面我们又一点也没有想到它们呢?莱布尼茨认为,这里的关键在于要想把那些天赋观念或原则区别出来和清晰,分明地表象出来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这要求这样做的人有一种很大的注意力,而大部分的人,不习惯于沉思,却几乎没有这种注意力"_4J('.然而,我们不能以此为借13否定它们的存在及其作用.由上可见,莱布尼茨关于天赋观念作用的论述,同样包含着一些十分深刻而富有价值的思想.首先,他不再把天赋观念的作用仅仅局限于演绎推理的逻辑前提方面,而是从一般的认识上对其加以说明,从而将其看作具有普遍必然性知识的内在根据,这无疑是对天赋观念作为主体认识结构在认识过程中究竟处于何种地位,起到何种作用问题所作的一种新的理解.对此,耶鲁大学的哲学博士桑塔格,在埃及莱布尼茨为天赋观念和真理所作的辩护时指出:"莱布尼茨默默地抢在休谟之前宣称:观察到事件在过去以某种方式发生这一事实并不保证它们将永远以那种方式发生.但是他把这个认识论的观点与下述心理学命题连在一起:天赋观念和真理在得到反省和分析之前作为分析它们时出现在意识中的禀赋和预件而存在于心中.这个理论是柏拉图回忆说的一个变形.然而,一些人虽然接受了莱布尼茨的认识论区别,却不能接受这个理论."9(P574)透过桑塔格的这段话,我们不仅可以看到莱布尼茨"天赋观念说"的独到之处及其意义所在,而且也隐约体会到这样一个道理,即对于像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说"这样一种理论,人们是否予以认可,以及认可度的大与小往往是有差别的,但这并不影响它在历史上的地位.其次,莱布尼茨反对人们关于在经验中总是先意识到一些特殊真理,然后再进到一般的观点,而明确主张特殊真理之所以能够形成,之所以具有必然性,就在于我们的意识在不自觉地遵循着一般规律和原则进行活动,这不仅从正面揭示了天赋观念作为主体认识结构对认识的积极作用,而且因其涉及到天赋观念在认识过程中发挥作用的方式,从而再现了人类认识活动的复杂性,这对我们深刻把握认识主体性问题无疑具有重要意义.20恰恰是由于这一切,莱布尼茨关于天赋观念作用的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此,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它对德国古典哲学的影响,从一定意义上讲,该思想为康德的"先天综合判断"理论提供了直接的理论来源.梯利指出:"莱布尼茨提出这种学说,目的在于调和先验论和经验论,后来康德进行了大量的这样的工作.他也把空间看作是心灵的形式,这也部分地显示了康德的思想."_3(此外,莱布尼茨的上述思想还深刻地影响了现代西方哲学.比如,乔姆斯基就曾借助于包括莱布尼茨在内的唯理论者的"天赋观念说",证明他的语言能力的天赋性.他宣称:"语言和自然逻辑的原则是无意识地被人所认识的,并且对语言获得来说是一个先决条件."】0_"当然,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说"对后世的影响并非都是积极的,这主要是因为该理论本身存在着片面夸大主体因素作用的错误倾向.三,天赋观念由"潜在"转化为"现实"要凭感觉提供"机缘"莱布尼茨既然把天赋观念视为以"潜在的"形式存在于心灵之中的,那么这不仅需要对其功用作出新的解释,而且还必须对其如何由"潜在"转化为"现实"的问题加以说明.对他而言,天赋观念发挥作用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就是它由"潜在"转化为"现实"的过程,不过,这需要感觉经验的刺激为其提供"机缘".关于天赋观念如何在经验的刺激下由"潜在"转化为"现实"的问题,这是莱布尼茨的人类理智新论第1卷重点阐述的内容.在这一问题上,莱布尼茨自称他已不再是笛卡尔派,而是比较接近柏拉图.究其原因,关键并不在于作为一个理性主义者,笛卡尔对感觉经验从总体上来看是持一种贬抑态度,而在于他坚持的是"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按照这种理论,天赋观念是直接呈现于心灵的,因此,它不存在由"潜在"向"现实"转化的问题,既然如此,自然也就没有感觉经验的用武之地.当然,这并不否认笛卡尔在后期转向"天赋观念潜在说"时,也曾作过如下论述:"凡是正确地注意到我们的感官能够伸展到多远,并注意到我们的思维能力通过感官究竟能获得什么东西的人,应该承认事物的观念以我们在思想中形成这些观念的样子绝不是感官向我们呈现的.我们的观念中没有任何东西不是天赋予心中的;或不是思维能力,除了属于经验的那些条件而外."2(但总的来讲,笛卡尔对天赋观念由"潜"转"显"以及这其间经验所起作用的论述是相对微弱和不细致的.因此,当莱布尼茨舍弃"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进而明确主张"天赋观念潜在说"时,他不可能仅仅停留在笛卡尔的思想上,而是必须借鉴以往的思想尤其是柏拉图的思想.莱布尼茨指出:我们的灵魂原来包含着多种观念和学说的原则或知识,但这"无数的知识是我们并不总是觉察到的,甚至当我们需要它们时也还察觉不到;这就要用记忆来保持它们,并且要用回忆来把它们重新向我们呈现出来,就象有需要时常常所做的那样,但并不永远总是如此.那就很好地被叫做回想,因为回忆是要求某种帮助的"4('.在他看来,只要我们注意考虑并顺次序安排好那已在心中的东西,就能在其中发现它们,而无需利用任何凭经验或凭旁人的传统学到的真理.可见,在天赋观念的"显现"问题上,莱布尼茨主要是继承了柏拉图的"回忆说".不过,莱布尼茨又申明他并不完全同意柏拉图的观点,他离这位古人又"很远".具体说来,在此他不同意说那些潜在的观念总永远是我们曾经学到的,或是我们曾经明确认识了的东西.他说,按照柏拉图的意见,"我们的一切认识都是回忆,并且因此灵魂随着人的出生而带来的和叫做天赋的那些真理,应该是一种先前的明确认识的一些残余.但这种意见是毫无根据的,并且很容易认定灵魂在前世(如果有前世的话)就应该已经有天赋知识了"_41(.另外,莱布尼茨还特别强调,"所有承认天赋真理而并不以柏拉图的回忆说作为根据的人,都承认天赋真理中有一些是人们还没有想过的"_4(P53).而这些还没有想到过或没被发现的真理,同样不应该"被剥夺".莱布尼茨认为,通过"回忆"来察觉那在我们心中的东西,其困难程度是不同的.其中,有些天赋原则是普遍的,对一切人来说是很容易被发现的,有些则不然.而我们之所以能从心灵繁多的知识中把这种而不是那种重现出来,这往往要"受某种东西决定",具体说来,"天赋的公则只有通过给与注意才会显现出来"4(P53-54).但事实上,有些人却很少有这种注意力,或只有对完全别样事物的注意力.他们几乎只想到身体上的需要;而纯粹和超然的思想则是以更高尚的关心为代价的.同时,莱布尼茨还认为,将潜存于心中的概念和学说的原则显现出来仅有注意力并不够,还需要某种帮助,即需要感觉经验的刺激,或者说要凭感觉提供"机缘".否则,要是我们从来就什么也没有看到或者接触过,则是不会来审察有关的这些观念的.他说:"象我们在纯粹数学中,特别是在算术和几何学中所见到的那些必然的真理,应该有一些原则是不依靠实例来证明,因此也不依靠感觉的见证的,虽然没有感觉我们永远不会想到它们."_4在莱布尼茨看来,不仅算术和几何学中的必然真理的显现离不开经验,而且其他潜存于心中的观念或原则的显现也同样离不开感觉经验.为了进一步说明感觉经验在天赋观念由潜在向现实转化过程中的作用,莱布尼茨还曾给出其着名的"暗室"比喻:人的理智好比一个暗室中的一幅幕布,通过暗室的几个可以透进光线的小孔,这副幕布可以接受外部的可见的影像."这副幕布不是一色平平直直的,而是由各色各样的许多折皱,这就代表着各种天赋知识."¨4】(H在光线未射入暗室之前,幕布上的折皱虽然存在,却是不显露的,而光线一旦进入,潜在的折皱便显现出来了.照此比喻,如果说上述被光照亮的皱折就是实现了的观念和真理,则这些观念和真理并不是由外部给予的.但是,光线即感觉经验对它们由"潜在"变成"现实"来说,却是必要的,它起到一种不可替代的作用.大概正是基于这一点,莱布尼茨认为"在一定意义下也可以说外部感觉部分地是我们的思想的原因".儿毋容置疑,莱布尼茨对天赋观念的"显现"理论,同样内含着一些可资借鉴的成分.首先,该理论对天赋观念由"潜在"向"现实"转化的论述,深刻地阐明了"认识是一个过程"的重要思想,这无论是相对于洛克的"白板说",还是笛卡尔的"天赋观念直接呈现说",都体现了认识上一种进步;其次,该理论在坚持那些与"感觉的幻象相对立的纯粹观念"来自理性的同时,又明确强调天赋观念的实现离不开感觉经验,这表明它已将经验论的观点纳入到自己的体系之中,从而以特有的21方式为感觉经验在认识过程中确立了一席地位.而对于这一点,后人给予了高度评价.比如,当代英国学者约翰?科廷汉在谈及莱布尼茨的"天赋观念说"时曾指出:莱布尼茨在发挥和扞卫笛卡尔的先天观念理论时的主要任务,就是要证明经验的作用.同时又指出:"莱布尼茨对这个问题的特殊贡献则是双重的.首先,他以特别生动的形式提出了必然真理及其特性的问题;他询问我们对这种真理的把握是否可以由这样一种理论加以满意地说明,即仅仅用接受,比较和整理感觉材料就可以构造人类的知识.他由此对经验主义知识论直接提出了挑战.其次,或许是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说明先天知识时竭力避免匆忙武断地抛弃感觉,因为它既是柏拉图理性主义的显着特征,也时常出现在笛卡尔的思想中."u'm应该说,科廷汉的上述评价是客观,中肯的.不过,我们在肯定莱布尼茨上述思想的同时还必须看到,他关于感觉经验的观点是存在明显缺陷的:其一,莱布尼茨只是在"从俗"的意义上承认感觉经验.因为按照莱布尼茨的单子论理论体系,通常意义下的感觉经验(即外物刺激身体引起心灵的感受)是根本不可能的.然而,他作为一个思想相当深刻的思想家,又不可能完全否认感觉经验.因此,他只能以其特有的方式来说明感觉经验,即利用其理论体系之中与"单子论"同等重要的所谓"前定和谐说",来解释认识主体和对象间的直接联系或作用的感觉经验.按照莱布尼茨说法,感觉经验只是"前定和谐"的一种表现,认识主体和认识对象并无直接的联系,而是各自在自己的领域中活动,不过它们的步调"和谐"得就"好象一个作用于另一个".基于对感觉经验的以上解释,莱布尼茨在对认识过程的叙述中曾一再谈到感觉经验的作用,似乎他也承认心灵可以从外接受感觉似的.其实,他只是在"从俗"的意义下谈论感觉经验,就像哥白尼也可以"从俗"地说"日出日落"一样.其二,莱布尼茨虽然承认感觉经验参与知识产生的过程并起到一定作用,但他否认感觉经验是认识,尤其是真理性认识的来源.在他看来,感觉经验只是作为"潜在的"天赋观念向"现实"过渡的"机缘"或"诱因"而起作用."真理的源泉或原始证明只是在理智中22的;感觉可以为这些真理作出暗示,证实,确认,但不能证明它们万无一失的和永久的确定性."_4"'简言之,他否认感觉经验在认识过程中能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上述莱布尼茨这种一方面承认感觉经验的作用,另一面又对其加以贬低的做法表明,他的认识论虽然包含着唯理论和经验论两种成分,但二者并非平分秋色,其中唯理论明显处于主导地位.总之,莱布尼茨无论在天赋观念的存在方式,主要功能,还是在它与感觉经验的关系问题上,都对其前辈尤其是笛卡尔的思想作出了修正.该修正或许"不像通常人们认为的那样具有创造性",但又绝不像以往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在沿着错误的道路越走越远.毋宁说,它是莱布尼茨作为一个理性主义者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对上述一系列重要认识论问题所能作出的符合或接近人类认识实际的说明.因此,我们更愿意借用莱布尼茨自己的如下一段话结束本文.他说:我的哲学体系"似乎把柏拉图和德谟克利特,亚里士多德和笛卡尔,经院哲学家和近代哲学家,神学,伦理学和理性,都结合起来了.它似乎从一切方面采取了最好的东西,然后又走得更远,达到了前人未及的地步"._4J(参考文献:1法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集M.庞景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2姚鹏.笛卡尔的天赋观念说M.北京:求实出版社,1986.3美梯利.西方哲学史M.葛力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5.4德莱布尼茨.人类理智新论(上册)M.陈修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5英罗素.莱布尼茨生平,学说和着作A.莱布尼茨自然哲学着作选M.祖庆年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7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古希腊罗马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8费尔巴哈哲学史着作选:第1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8.9美F?N?麦吉尔.世界哲学宝库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1.1OJ?DancyandE?sosa,ed,ACompaniontoEpistemologyOxford.1992.11英约翰?科廷汉.理性主义者M.江怡译.沈阳: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Mindisa"VeinedMarble":OnLeibniz'sRevisionofDescartes'"TheoryofInnateIdeas"CuiYongjie(SchoolofPoliticsandInternationalRelations,ShandongNormalUniversity,Jinan,Shandong250014)Abstract:Leibnizwasoneoftheleadingphilosopherswhoadvocatedthetheoryof"innateideas"afterDescartes.Ontheonehand,hesupposedanddendedDescartes'"theoryofinnateideas",andmodifiedandfurtherdevelo